第155章 穹庐下的暗涌(1/2)

崇祯二年、天聪三年,十月初二,沈阳城还沉浸在秋末的寒意里。

皇太极站在大政殿前,看着八旗兵马在晨雾中集结。

铁甲碰撞的声音如同冰河碎裂,战马的鼻息在冷空气中凝成白雾。

他穿着镀金铜钉的棉甲,外罩明黄色披风,手按在腰间的顺刀柄上,指节微微发白。

“汗王,各旗人马已齐备。”

代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沉稳中带着惯有的审慎。

皇太极没有回头。他知道这位兄长在想什么——又是千里奔袭,又是深入不毛,粮草、天时、人心,处处都是变数。

自父汗去世后,代善和莽古尔泰这两位大贝勒就像两座山,既是他继承汗位的基石,也是他真正独揽大权必须跨越的障碍。

“出征。”皇太极吐出两个字,翻身上马。

号角呜咽,旌旗猎猎。大军出沈阳北门,向西而行。

最初的路线很明确:沿辽河上游,经科尔沁地界,再联络喀喇沁诸部。

目标?皇太极在马上颠簸时,心里反复咀嚼着这个词。

是察哈尔。

林丹汗(铁木真直系)西迁后,察哈尔主力远遁至宣大边外,但其在漠南的残余部落仍如野火后的草根,随时可能复燃。

东部蒙古诸部——科尔沁、喀尔喀、喀喇沁——虽已归附,但人心浮动。

若不能彻底肃清察哈尔的威胁,这些墙头草随时可能倒向明朝,或者重新聚拢在林丹汗旗下。

更重要的是,皇太极需要一场胜利,一场足以让八旗将士、让归附蒙古、让那些暗地里还在观望的贝勒大臣们彻底信服的胜利。

宁锦两败的阴影,像藤蔓一样缠绕着这个新兴的政权,也缠绕着他这个即位不过三年的汗王。

“察哈尔……”

皇太极眯起眼睛,望着西边灰蒙蒙的天际。

那里有广袤的草原,有成群的牛羊,有可以补充八旗因连年征战而损耗的人口物资。

打败察哈尔,既能巩固蒙古盟约,又能获取实利,还能震慑明朝——这是一举三得。

至少,在十月初二出征时,他是这么想的。

大军在蒙古草原上行进了十三天。

十月十五日,辽河上游一处水草丰美的河湾,科尔沁部奥巴台吉、土谢图汗,以及喀尔喀部卓里克图洪巴图鲁等蒙古贵族,率领各部骑兵前来会师。

黄昏时分,皇太极的大帐前燃起篝火。牛羊肉在火焰上滋滋作响,奶酒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但帐内的气氛,却比帐外的秋风更冷。

“明国屡背盟誓,察哈尔国残虐不道,皆当征讨。”

皇太极坐在主位,目光扫过帐内诸人,“今大兵既集,所向宜何先?尔等其共议之。”

沉默。

代善端起银碗,慢慢啜了一口奶酒。莽古尔泰则盯着跳动的火焰,粗壮的指节在膝盖上轻轻敲打。

岳托和济尔哈朗这些年轻贝勒交换着眼色,欲言又止。

终于,科尔沁的奥巴先开口:“大汗,察哈尔如今远在千里之外。我部去年与其交战,虽获小胜,但人马疲惫。若再长途奔袭,恐粮草不继。”

这是委婉的反对。

喀尔喀的卓里克图接话:“察哈尔虽残暴,但其部众星散。追之则远遁,不追则复聚。不如……”

他顿了顿,“不如南下明边。明国富庶,边备空虚,正是用兵之时。”

“不可!”

莽古尔泰猛地抬头,声音如闷雷,“明国城池坚固,我军善野战而不善攻坚。纵能入边,若明军四面合围,我等退路何在?”

代善放下酒碗,缓缓道:“三贝勒所言甚是。我军此来,本为征察哈尔。

若中途改道攻明,师出何名?且塞外已入深秋,再过月余便是严冬。若战事迁延,冰雪封路,大军何以归?”

帐内又陷入沉默。只有火盆里的木炭噼啪作响。

皇太极的手指在桌案上轻轻划着。他能感觉到,诸贝勒的意见分成了两派:

蒙古诸部多主张南下掠明——他们与察哈尔同族,不愿死战,更想从明朝那里抢掠财物;

而代善、莽古尔泰这些老成持重的贝勒,则担心孤军深入的风险。

岳托突然站起身:“父王、三贝勒,恕侄儿直言。我军既已至此,岂能空手而回?

察哈尔远遁,追之无益;明国近在眼前,其蓟镇边墙年久失修,守军羸弱,正是天赐良机!”

济尔哈朗也附和:“岳托贝勒说得对。我军与蒙古诸部联军,声势浩大。明国必料不到我会从此路入犯,可收奇袭之效。”

皇太极看着这些年轻的脸庞,心中那杆天平开始倾斜。

是的,不能空手而回。出征时祭告天地、告慰父汗的誓言犹在耳边,若就此折返,他皇太极的威望何在?

那些暗地里说他“得位不正”“不如老汗果敢”的流言,岂不是要坐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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