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王遵臣的末路(1/2)

火光照亮了王遵臣煞白的脸。

他看见两面山坡上涌动的黑影,听见弓弦拉紧的嗡鸣,闻到空气中弥漫的、雨后泥土与铁锈混合的刺鼻气息——那是死亡的味道。

“列圆阵!盾牌向外!”他几乎是本能地嘶吼。

训练有素的亲兵们迅速收拢,八百骑兵仓促间结成个歪歪扭扭的防御圈。但太迟了。

“放箭!”

山坡上传来一声暴喝,是女真语。

嗡——!

第一波箭雨如蝗虫般扑下。

箭矢穿透皮甲、钉入马身、射穿头颅的闷响,与惨叫声、马匹悲鸣声混成一片。

王遵臣身侧的一个把总被箭射中眼眶,哼都没哼一声就栽下马去。

“举盾!快举盾!”

王遵臣挥刀打飞几支流矢,刀刃与箭镞碰撞溅出火星。

明军慌忙举起随身携带的圆盾——但盾太少,人太多。

更致命的是,他们是轻骑驰援,大部分人只穿了皮甲,少数军官才有棉甲,面对女真人用的重箭,防护形同虚设。

第二波箭雨又至。

这次是抛射,箭矢从更高处落下,几乎垂直插入圆阵中心。

盾牌防不住头顶。

王遵臣亲眼看见一个年轻哨官抬头望天,下一瞬,箭矢从他张开的嘴射入,后颈穿出。

“将军!冲出去吧!在这里就是等死!”

亲兵队长满脸是血——不是他的血,是旁边人被箭矢切开动脉喷溅上的。

王遵臣环顾四周。

谷地两头已被堵死,正面山坡上弓箭手密布,后路……后路隐约可见骑兵的黑影。

绝地。

但绝地也得拼一条生路!

“所有人听令!”

他嘶声大喊,声音压过惨叫和箭啸,“向前冲!冲上山坡,杀散弓箭手!只有夺了高地才有一线生机!”

“杀——!”

残余的五六百骑发出绝望的吼叫,朝正面山坡发起了冲锋。马蹄踏过同袍的尸体,溅起血泥。

山坡上,阿济格咧嘴笑了。

“勇气可嘉。”他舔了舔嘴唇,“可惜,蠢。”

“长枪手,上前!”

隐藏在弓箭手身后的三排长枪手踏步而出。每排百人,枪长一丈二,枪尾杵地,枪尖前指,在火光下形成一片钢铁丛林。

明军骑兵撞了上去。

最前面的十几骑连人带马被长枪刺穿。

巨大的冲击力让长枪手也后退数步,但第二排、第三排立即补上缺口。

更多骑兵收不住势头,撞入枪林,被捅成筛子。

王遵臣的战马被一支长枪刺入脖颈,惨嘶着人立而起,将他甩下马背。

他在地上滚了两圈,头盔掉了,发髻散乱,满脸血污。

抬头,看见的是步步逼近的长枪。

还有山坡高处,那个骑在白马上、披着银甲的女真贝勒——阿济格正俯视着他,像看一只掉进陷阱的野兽。

“投降吧,明将。”

阿济格用生硬的汉语说,“大汗惜才。”

王遵臣笑了。

他想起很多事。想起少年时读《岳飞传》,热血沸腾,立志要做岳武穆那样的将军;想起第一次披甲上阵,父亲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儿有种”;

想起这些年,在蓟镇这个烂泥潭里,一点点磨掉的锐气,一次次收受的贿赂,一场场喝到天明的酒……

“我王遵臣……”

他撑着刀站起来,声音嘶哑,“可以是个贪官,可以是个赌鬼,可以是个废物。”

他深吸一口气,血沫从嘴角溢出。

“但我爹教过我,王家的人——”

刀光乍起!

他猛地前冲向最近的一排长枪手。刀锋划过,两个枪手喉头喷血倒下。但更多的长枪刺来。

一支枪刺穿了他的大腿,他闷哼一声,挥刀斩断枪杆。

又一支枪捅进他的腹部,他抓住枪杆,借力前扑,一刀砍断那枪手的脖子。

第三支、第四支、第五支……

王遵臣跪倒在地,身上插着四五支断枪。血像小溪一样从他身下淌出,在泥土上汇成一滩。

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那是京师的方向。

“爹……儿子……没丢王家的人……”

气绝,身亡。

阿济格策马下山,来到尸体前,看了片刻。

“是个汉子。”

他挥挥手,“厚葬。其他人,清理战场,半个时辰后向汉儿庄进军!”

山谷重归寂静,只剩下血腥味和零星呻吟。

而这时,东方的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寅时五刻(凌晨4:30),大安口。

参将周镇站在关墙上,望着西北方向隐约的火光,脸色铁青。

龙井关的烽火已经烧了快一个时辰。按照约定,洪山口的援兵早该到了,可至今不见踪影。

“将军,龙井关怕是……”副将声音发颤。

“住口!”

周镇厉声打断,“再派探马,往洪山口方向!”

“是!”

探马刚走,关墙北面突然响起号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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