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非人的童年 (2) - 暴力规则(1/2)

如果说饥饿是政童年记忆里永恒的背景音,那么暴力,则是这首绝望交响曲中,最刺耳、最惊心动魄的鼓点。

当政孱弱的身体能够支撑她摇摇晃晃地站立、并且跌跌撞撞地行走时,她所探索到的,并非一个更广阔的世界,而是一个更清晰的、由暴力构筑的权力等级。

这个等级的最顶端,是那个负责看守的赵国士卒。

他是一切暴力的源头。

政第一次亲身体验到这种暴力,是在她刚刚学会走路不久。

那天,她因为好奇,蹒跚着走到了门口,小小的手,触摸到了那扇分隔了两个世界的、冰冷的木门。

男人的脚步声恰好在这时响起。

门被“砰”的一声,粗暴地从外面撞开。

门板狠狠地撞在了政小小的身体上,将她撞得倒飞出去,后脑勺重重地磕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一阵天旋地转。

剧烈的疼痛和惊吓,让她本能地放声大哭。

男人跨进门,看到啼哭不止的政,脸上没有丝毫的歉意或怜悯。

那双浑浊的眼睛里,只有被噪音打扰的、极致的厌恶和不耐烦。

“哭什么哭!丧门星!”

他低吼着,大步走过来,毫不犹豫地,一脚踹在了政的肚子上。

那一脚,并不算重。

男人或许只是想让她闭嘴,并没有下死手。

但对于一个一岁多的幼儿来说,那力道依旧是毁灭性的。

政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仿佛都错了位,一股酸水从胃里涌上喉咙。

她的哭声被硬生生地憋了回去,整个人像一只被踩了一脚的虾米,痛苦地弓起了身体,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窒息般的疼痛中,她看到那个男人,那个施加了暴力的庞然大物,只是像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一样,从她身边跨了过去,将食物扔在地上,然后转身离去。

自始至终,角落里的那个影子,她的母亲赵姬,都只是蜷缩着,像一头被天敌吓破了胆的母兽,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不敢有任何动作。

那一刻,政的灵魂,那个还残留着现代人“人人平等”、“不可理喻”观念的灵魂,被这一脚,彻底地、残酷地踹醒了。

她明白了。

在这里,没有道理可讲。

没有法律,没有道德,没有人权。

这里唯一的规则,就是暴力。

谁的拳头更硬,谁就拥有定义一切的权力。

而她,在这个权力结构里,处在最底层。

她是那个可以被任何人、在任何时候、以任何理由,随意践踏的存在。

从那天起,哭,从她的行为模式中,被彻底删除了。

因为她知道,哭泣,不会换来同情,只会招致更直接、更残酷的暴力。

示弱,只有在面对可能心软的对象时才有意义。

而对于一个纯粹的施暴者来说,弱小,本身就是一种原罪,是一种引诱他施加暴力的邀请。

她开始学习一套全新的、属于被施暴者的生存法则。

她学会了预测。

她能通过男人脚步声的轻重、节奏的快慢,来判断他今天的心情是好是坏,是带着酒气还是保持着清醒。

脚步越重,节奏越乱,就意味着危险等级越高。

她会提前躲到房间最远的角落,将自己蜷缩起来,降低存在感。

她学会了忍耐。

当暴力不可避免地降临时,她不再挣扎,不再哭喊。

她会立刻遵循身体的本能,将四肢收拢,用手臂护住头部和胸腹这些最脆弱的要害部位。

她像一只刺猬,用最柔软的后背,去承受那些拳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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