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野兽的联盟 (1) - 气味与声音(1/2)
在政的记忆里,赵高最初的存在形式,不是一个男孩,而是一种气味和一种声音。
那是在她们搬入那个被称为巢的院子之前,还在那间终年不见阳光的破屋里。
大概在她两岁到三岁之间,她的感官已经发育得足够敏锐,能够捕捉到一些更细微的环境信息。
那是一种很特别的气味。
它不同于屋子里浓重的霉味,不同于看守男人身上的汗臭和酒气,也不同于母亲赵姬身上那股长期营养不良所产生的、近乎于腐朽的气息。
它是一种混杂着草药、陈旧书卷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熏香的味道。
这股气味,总是在深夜,从与隔壁相隔的那堵土墙的缝隙里,幽幽地飘过来。
它很淡,很轻,像一个不属于这个肮脏世界的鬼魂。
对政而言,这股气味,代表着未知。
在一个一切都充满了直接威胁的环境里,未知,是最高等级的警报。
于是,每当这股气味出现时,政都会停止一切活动。
她会像一头警觉的幼兽,屏住呼吸,竖起耳朵,试图从这气味中解析出更多的信息。
这气味的主人是谁?
他为什么会住在隔壁?
这股不属于这里的、带着洁净和书卷气的味道,是否意味着隔壁也住着一个和她们类似的、被监视的囚徒?
伴随着这股气味的,是一种声音。
那是一种极其压抑的、断断续续的、仿佛是从喉咙最深处挤出来的啜泣声。
声音很小,如果不是在死寂的深夜,根本无法察觉。
那哭声里,没有愤怒,没有委屈,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彻底碾碎了自尊后的绝望。
有时候,这哭声会伴随着另一种声音——成年女人低沉的、恶毒的咒骂,以及……某种细长的、坚韧的东西抽打在皮肉上的、“噼啪”的脆响。
每一次,“噼啪”声响起,那啜泣声就会猛地一顿,然后变成更加痛苦、更加压抑的呜咽。
政静静地听着。
她那颗被暴力反复锤炼过的心,没有泛起丝毫的同情。
她只是像一个冷酷的博物学家,在观察和记录着另一种生物的生存状态。
她从这些声音中,得出了几个结论。
第一,隔壁住着至少两个人,一个成年女人,和一个正在遭受虐待的孩子。
第二,那个孩子,就是这股草药与书卷气味的主人。
草药,可能是用来治疗他身上的伤。
书卷,则说明他可能和自己一样,在学习读书。
第三,施暴者,很可能是那个女人,是那个孩子的母亲。
这个结论,让政感到了一种奇异的熟悉感。
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赵姬。
虽然赵姬没有打过她,但她早期的那种冷漠与无视,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暴力?
政隐约感觉到,墙那边那个正在哭泣的男孩,和她自己,是同类。
他们都是被至亲所伤害、被命运所抛弃的、在黑暗中独自舔舐伤口的野兽。
这种同类的认知,并没有让她产生任何想要结盟的念-头。
在野兽的世界里,同类,往往意味着更直接的竞争。
她只是将隔壁的声音和气味,当成了自己生存环境的一部分,一个需要时刻保持警惕的、不稳定的变量。
对赵高来说,墙这边的世界,是冰冷而痛苦的。
他的记忆,是从母亲那双充满了怨毒和神经质的眼睛开始的。
他的母亲,曾是赵王宫中有头有脸的女官,因为卷入了后宫的纷争,一夜之间失去所有,被当作一件垃圾,扔到了这座僻静的院子里,终身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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