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陨石与恶梦（2/2）

江面宽阔，风急浪高。

随行的方士又开始忽悠：“陛下，海上有蓬莱仙药，但总有大鱼（鲛鱼）守护，所以船只无法靠近。陛下应当亲自射杀大鱼，神药自来。”

嬴政信了。

或者说，她现在的精神状态，急需一场“胜利”来证明自己依然掌控着一切。

队伍到了芝罘（fu，今山东烟台）。

海面上，波涛汹涌。

真的有一头巨鲸（古人视为大鱼或鲛）浮出水面，喷出巨大的水柱。

“拿弓来！”

嬴政推开侍从，拒绝了搀扶。

她站在摇晃的船头，海风吹乱了她花白的头发，吹起她宽大的黑袍。

她举起那是特制的连弩。

虽然手在发抖，虽然视力模糊。

但在那一瞬间，那个横扫六合的战神，仿佛又回到了她的躯壳里。

“嗖——！”

巨箭破空而出。

正中那头巨鲸的背脊。

鲜血染红了海面。

巨鲸翻滚着，最终沉了下去。

“哈哈哈哈！”

嬴政放声大笑。

笑声中带着一种歇斯底里的快意。

“看见了吗？”

她指着那片血海，对身后的赵高和李斯吼道。

“朕杀了恶神！”

“朕赢了！路通了！”

“神药就要来了！朕……朕还能再活五百年！”

然而，笑声未落。

一阵剧烈的眩晕突然袭来。

天地旋转。

嬴政手中的弩机掉落在甲板上，整个人向后倒去。

“陛下！！！”

赵高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那一刻，赵高触碰到了皇帝的手。

冰凉。

冷得像一块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尸体。

赵高低着头，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一种从未有过的野心，像毒草一样，在他心里疯狂生长。

那座压在所有人头顶的大山，终于……要塌了。

※

第四幕：平原津的噩梦

车队到了平原津（今山东德州附近）。

嬴政彻底病倒了。

她躺在辒辌车里，高烧不退，神志不清。

她开始做梦。

梦见那无数被她杀死的冤魂。

梦见荆轲那张流血的脸，梦见韩非那双失望的眼睛，梦见母亲赵姬在冷宫里的哭泣。

还有那个刻着“始皇帝死而地分”的陨石，一遍遍地砸在她的胸口。

“扶苏……扶苏……”

她在梦呓中，喊着那个名字。

她知道，自己撑不住了。

她必须安排后事了。

她这辈子最不愿意做、一直在逃避的那件事——立储。

“赵高。”

嬴政在昏暗的车厢里，虚弱地伸出手。

“奴婢在。”

“笔墨……”

嬴政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耗尽了她最后的力气。

“写……给公子扶苏。”

“以兵属蒙恬，与丧会咸阳而葬。”

（把兵权交给蒙恬，你回咸阳来，主持朕的葬礼。）

只有这一句话。

没有多余的温情，没有多余的解释。

但这已经是最高的授权。

“与丧会咸阳而葬”，意味着承认扶苏是新的主人，是帝国的继承者。

赵高写好了诏书。

但他没有立即封泥，也没有交给使者。

他把那卷决定天下命运的诏书，轻轻地，收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陛下，写好了。”

赵高那张阴柔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奴婢这就去办。”

嬴政点了点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她以为一切都安排好了。

她以为，哪怕她死了，扶苏也会回来，接过她的剑，守住她的大秦。

她不知道。

就在这狭小的车厢之外。

一场针对这个帝国的最大阴谋，正在那个她最信任的“奴婢”袖中，悄然发酵。

车轮滚滚。

向着最后的终点——沙丘，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