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喝点吧（1/2）

枢塔内部，时间以任务简报、训练周期和维护日程为刻度，精准而冰冷地流淌。但当最高权限的系统广播以一种不同于紧急警报的、略显舒缓的语调宣布“全体非必要岗位人员。

授予为期三日的标准休整周期”时，这座庞大的战争机器，仿佛被注入了一种奇异的、近乎陌生的活力。

并非所有齿轮都停止了转动。核心岗位依旧有人轮值，警戒系统依旧全功率运行。但那些平日里充斥着引擎轰鸣、武器试射声和急促脚步的通道，此刻却多了些不一样的声响。

轻松的笑语，相互招呼的闲谈，甚至有人用便携式音响播放起了节奏轻快的、被允许流通的非军事乐曲。

压抑了太久的神经，需要松弛。失去战友的悲痛，需要时间在相对轻松的氛围中慢慢沉淀、转化。生活，终究要继续。而适当的休憩，是为了更好地握紧手中的剑。

对于基石小队而言，这次休整更是显得珍贵。接连的高强度任务和深渊下的惨烈牺牲，让每个人都绷紧到了极限。即使是平日里最跳脱的菲力，眼底也藏着一丝难以抹去的疲惫。

“放假了！哈哈！三天！七十二个小时！谁提训练我跟谁急！谁提空间褶皱我把他种进花盆里！”菲力·奥利弗的咆哮如同爆炸冲击波，震得天花板上的灰尘簌簌落下。他庞大的身躯套着一件印着抽象爆炸图案、颜色扎眼得令人眩晕的t恤，正试图把一台沉重的力量训练器举起来当锣敲。

“菲力！放下！那是公共财产！要赔学分的！”艾拉·林德格伦的声音带着笑意，试图阻止，手里还捧着一盆刚刚用生命素催发出的、正在疯狂扭动跳舞的荧光色藤蔓。

“学分？哈哈哈！管他呢！我今天就要嗨！”菲力哐当一声放下训练器，转而一把捞起旁边正在试图用数据线给里奥扎小辫的奥莉薇亚，把她像旗帜一样扛在肩上，开始原地旋转。

“哇啊啊啊！飞起来啦！菲力哥最高！”奥莉薇亚·桑托斯穿着一条缀满金属铆钉和发光led的哥特式蓬蓬裙，笑得小脸通红，手里的电子糖果撒了一地。

琉娜·伯恩哈特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悬浮椅上，但她身周环绕着数个不断变幻形状、如同液态水晶般的水球，水球内部折射着迷离的光线，伴随着她指尖的跳动，演奏出空灵又诡异的电子音律。

里奥·冯·施特劳斯顶着一头被奥莉薇亚扎得歪七扭八的头发，对眼前的闹剧视若无睹，正全神贯注地用一把激光焊枪给一个可怜的桌面机器人安装第十一条可笑的机械臂，嘴里念叨着：“这个失败了，以后给菲力当生日礼物吧。”

西里尔…好吧，他依旧在阴影里，但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正用一把小刀，快得出现残影地给一堆苹果削皮，每一片果皮都薄如蝉翼，精准地落在一个垒成塔状的杯子上，塔尖已经摇摇欲坠。

埃利安·怀沙和洛伦佐·贝拉米相对正常些，坐在战术沙盘前…但沙盘里推演的已经不是战局，而是用各种模型棋子下着一种规则极其复杂、需要用到概率学和时空推演的立体象棋，两人嘴角都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而艾莎·林德格伦，则倚在冰冷的金属墙边，指尖无意识地萦绕着缕缕冰晶凝结成的、如同钻石尘雾的寒气，将她周围一小片区域的温度都降了下来，形成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场，但那双冰蓝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眼前的混乱，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无奈的纵容。

伊莱文·阿斯特则试图把自己镶嵌进墙壁里。他缩在离艾莎不远处的另一个角落，怀里紧紧抱着一本厚得能防弹的《奇点引力坍塌模型综述》，像抱着一面盾牌，试图阻挡外界过于狂乱的信息流。

冰蓝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无所适从，仿佛一只被扔进摇滚音乐会现场的实验室仓鼠。左臂袖口下的锁链因为他的紧绷而发出细微的“嗡嗡”声，而他的旁边手机上的画面是开启自动模式的崩铁，是的他在刷材料。

“目的地！投票！”埃利安的声音温和，却奇异地穿透了喧嚣，带着一种将混乱纳入有序的力量。“选项一：商业环廊，购物，美食，新开水族馆。选项二：深层生态区，模拟热带雨林疯跑，野餐。选项三：生活区，自由发疯。”

“水族馆！我要去看会发光的水母！吃会冒烟的冰淇淋！”奥莉薇亚在菲力肩上举手。 “美食！必须是美食广场！俺要把所有摊子吃一遍！”菲力咆哮。

“我需要…采购一些稀有合金样本和…嗯…亮晶晶的石头。”琉娜的水球发出赞同的嗡鸣。

“商业环廊的电子垃圾场好像新到了一批旧纪元服务器，可能有古董级处理器…”里奥眼睛放光。

“附议。”西里尔言简意赅，苹果皮塔又高了一层。

“我都行。”艾莎清冷的声音传来，周围的寒气似乎收敛了一点。

洛伦佐推了推眼镜：“商业环廊的概率更高，有趣的事件触发点也更多。”

埃利安笑着看向几乎要缩进书里的伊莱文：“小十一？”

伊莱文浑身一僵，仿佛被激光瞄准器锁定。所有目光——疯狂的、兴奋的、冷静的——都聚焦过来。他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可以留在这里…看书…而且我还要剧情要做。”

“否决！”奥莉薇亚和菲力异口同声地大喊。 菲力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庞大的阴影笼罩了伊莱文，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书？放假看什么书！跟哥们儿走！带你去见见世面！剧情就别做了，我做完了，都死光了，你晚上再做吧。”

奥莉薇亚也从菲力肩上跳下来，一把抱住伊莱文的胳膊往外拽：“不行不行！小十一必须去！你要给我算哪个冰淇淋摊的球最大！”

伊莱文像一根被两头大象拉扯的稻草，手里的书差点脱手，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慌和茫然：“…等等…我的书…”

“看什么书！路上给你买新的！买一车！”菲力豪气干云，另一只大手也抓了过来。 “走了走了！”奥莉薇亚用力拖拽。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明显不耐烦和一丝恶劣调侃的声音响起：“喂，你们俩笨蛋，是想把他胳膊卸下来当纪念品吗？”

阿黛拉·伊万诺娃双手抱胸，斜倚在门口。她依旧是那副标志性的战斗装扮——黑色背心，工装裤，皮质外套随意敞着，火红的长发束成高马尾，像一簇永不熄灭的火焰。

但她脚边放着一个巨大的、印着狰狞骷髅头的音箱，正播放着节奏狂暴的重金属音乐，显然也是准备出去“发疯”的。

她琥珀色的眼睛扫过被菲力和奥莉薇亚“挟持”、一脸无助的伊莱文，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十一，商业街那边有个老破烂市场，堆满了过期学术期刊和损坏的实验仪器，说不定能淘到你的‘宝’。”她顿了顿，补充道，“总比被这两个家伙拆了强。”

伊莱文愣了一下，冰蓝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被说动的光。

埃利安适时拍板：“好，商业环廊。一小时后三号出口集合。便装，低调，”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群怎么看都不可能“低调”的家伙，无奈地笑了笑，“…尽量别惹麻烦。”

“耶！！！”狂欢的声浪几乎掀翻屋顶。

一小时后，通往中央商业环廊的磁悬浮列车站台。基石小队十一人的组合，引得所有候车人员侧目——这画面太过超现实，仿佛一群从不同次元裂缝里掉出来的、风格迥异的超级英雄或反派集体出游。

菲力穿着那件爆炸t恤和一条印着巨大汉堡图案的沙滩裤，像一头刚从染缸里爬出来的兴奋棕熊。奥莉薇亚的哥特萝莉裙和发光靴子闪瞎人眼。

艾拉穿着印满巨大向日葵的连体裤，活力四射。琉娜则是一身渐变蓝色的、仿佛流动海水般的长裙，身边还漂浮着一个不断变换形状的小水球。

里奥穿着件印满电路图的连帽衫，背上背着一个鼓鼓囊囊、叮当作响的背包。西里尔…依旧是深色运动服，但帽檐上别了一个极其违和的、亮粉色小兔子徽章（疑似奥莉薇亚的杰作）。

埃利安和洛伦佐是唯二看起来正常的，休闲裤和针织衫，但洛伦佐手里把玩着一个金属方块。

艾莎则是一身纯白的运动装，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凉气，仿佛移动空调。

而伊莱文…他被菲力和奥莉薇亚一左一右牢牢“架”着。菲力蒲扇般的大手抓着他一条胳膊，奥莉薇亚则整个人几乎挂在他的另一条胳膊上。

他被迫换上了一件纯白色的、印着“e=mc2≈”的莫名其妙文字的连帽卫衣和一条牛仔裤，看起来更加苍白无害，像被两个过于活泼的绑架犯挟持的人质。他胳膊上的锁链绑着那本厚书，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

阿黛拉最后走来，肩上扛着那个轰鸣的音箱，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她看到伊莱文那副样子，毫不客气地发出一声嗤笑：“啧，造型不错啊，吉祥物。”

列车进站，门开。一行人涌入车厢，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炸弹。

中央商业环廊的喧嚣与光彩，如同海啸般扑面而来。对于这群刚从冰冷钢铁和帷幕黑暗中脱离的“疯子”来说，这里的光怪陆离简直是完美的发泄场。

“嗷呜！肉！我闻到肉的味道了！”菲力一下车，就像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发出兴奋的嚎叫，扛着还在挣扎的伊莱文就要往美食广场冲。

“等等！菲力哥！那边！水族馆！发光水母！”奥莉薇亚死死抱住伊莱文的另一条胳膊，试图把他往反方向拖。

伊莱文被两股巨大的、方向相反的力拉扯，脚几乎离地，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只能徒劳地试图保护他的胳膊。“…停停停…我的胳膊要断了…”

“放开那个男孩！”艾拉看不下去了，笑着上前解围，“菲力，你想吃烤肉没人拦你。奥莉，水母不会跑。先把小十一放开，让他自己走。”

菲力和奥莉薇亚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伊莱文如蒙大赦，赶紧后退两步，整理了一下被扯歪的卫衣帽子，把宝贝书紧紧抱回怀里，警惕地看着他俩。

“自由活动，保持通讯。晚餐‘厄了么’集合。”埃利安再次强调，然后和洛伦佐走向一个看起来像是超现实艺术展的地方。

“耶！出发！”奥莉薇亚立刻拉起艾拉和琉娜，冲向那个巨大的、招牌是一只全息投影的、不断变幻颜色的水母的建筑。琉娜身边的小水球兴奋地加速旋转。

菲力早已化作一道残影，消失在烤肉摊的方向。里奥则对一家招牌写着“废料天堂：论斤称卖芯片”的店铺产生了极大兴趣，一头扎了进去。

西里尔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人流中。艾莎看了看四周，似乎对哪里都不太感兴趣，最终选择了一家冷饮店，点了一杯冒着袅袅寒气的“绝对零度”特饮，坐在窗边，安静地释放冷气。

伊莱文站在原地，松了口气，刚想找个安静的角落继续看书，就感觉肩膀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愣着干嘛？书呆子。”阿黛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不知何时关掉了音箱，夹在腋下。“不是说有破烂市场吗？带路啊。”

伊莱文转过头，看着阿黛拉那副“别耽误老娘时间”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确定…具体位置…”

“啧，麻烦。”阿黛拉撇撇嘴，一把抓过他的手腕，拽着他就往一条看起来更偏僻、堆满各种奇怪店铺的巷子走去，“找找不就知道了！磨磨蹭蹭的！”

伊莱文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只好抱着书跟上。她的手掌很有力，温度很高，接触的皮肤传来一种微微的灼热感，和他自己偏低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他被烫着了。他想挣脱，又觉得有点徒劳，只好被动地跟着，冰蓝色的眼睛下意识地观察着周围的店铺招牌。

“「辛德里废品回收」…「生锈螺丝菇母」…「昨日黄花」…”他小声念着店名。

“「昨日黄花」？这名字有点意思，进去看看！”阿黛拉眼睛一亮，直接把他拖了进去。

店里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旧物：生锈的飞船模型、老式的真空管收音机、破损的机器人外壳、甚至还有一具挂在墙上的、不知真假的异星生物骨架。空气里弥漫着灰尘、金属和旧皮革的味道。

伊莱文一进去，目光就被角落一个堆满旧书和纸张的架子吸引了。他挣脱阿黛拉的手，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翻找起来。

阿黛拉则对店里那些奇形怪状的工具和零件更感兴趣，拿起一把造型夸张、布满尖刺的扳手挥舞了两下，又对一个看起来像是微型电锯的东西研究了半天。

过了一会儿，伊莱文发出一声极轻微的、几乎听不见的吸气声。他找到了一本纸张极其脆弱、封面模糊不清的旧笔记，扉页上有一个模糊的印章，写着“「帷幕」观测站 - g-7区 - 异常数据记录（未归档）”。

他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如同发现了宝藏，整个人都沉浸了进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消失了，这是他家“哥哥”们做的任务。

阿黛拉逛了一圈，没什么看得上眼的，回头发现伊莱文又进入了“石化”状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走到柜台，老板是个戴着单边放大镜、正在修理一个怀表的老头。

“喂，老头，那本破笔记多少钱？”阿黛拉用拇指指了指伊莱文的方向。

老头抬起眼皮，瞥了一眼：“那个啊…扔那儿好久没人要了…你喜欢？五十学分拿走。”

阿黛拉利落地付了钱，走到伊莱文身边，看他还在那如痴如醉地看，忍不住用指尖弹了一下他的耳朵：“走了！书呆子！买完了！”

伊莱文吓了一跳，回过神，看到阿黛拉已经拿着包好的笔记在门口等他了。他愣了一下，赶紧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