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喝点吧（2/2）
“…谢谢…多少学分？我还你…”他小声说。
“闭嘴。就当投资了，万一你以后用这破纸上的东西救了老娘一命呢？顺便让你看看我的英姿。”阿黛拉把笔记塞给他，语气依旧冲得很，但迈出店的脚步却放慢了些，等他跟上。
接下来，阿黛拉仿佛对“淘旧货”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兴趣，又拖着伊莱文逛了好几家类似的店铺。她给自己买了一副造型极其夸张的、镜片是不同颜色的防风镜，又给伊莱文强行扣上了一顶印着“i ? singrity”（我爱奇点）的傻气棒球帽。伊莱文试图反抗，但无效。
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嚷嚷，当然主要是阿黛拉在说，伊莱文偶尔反驳一句、风格迥异地穿梭在熙攘的人群里。红发的少女如同燃烧的旋风，白色的少年像被旋风卷着的、不知所措的纸片。
“厄了么”烤肉店人声鼎沸，烟熏火燎，气氛热烈得如同它的名字。当伊莱文被阿黛拉几乎是推搡着进店门时，其他人早已就座，烤盘上的肉片正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菲力面前的空签子已经堆成了小山，他正拿着一根巨大的、烤得焦香四溢的牛骨髓，吸得啧啧有声。奥莉薇亚和艾拉正小心翼翼地将肉片和蔬菜串成造型奇特的“烤肉串”。
琉娜身边漂浮的水球里，多了几只烤熟的、正在里面缓缓跳动的虾，她声称这样能保持鲜嫩。
里奥正用微型激光测距仪检查一块烤五花肉的焦化均匀度。西里尔面前的烤香菇被精准地切成了大小完全一致的立方体。
埃利安和洛伦佐则在用烤好的食材作为棋子，在油滋滋的烤盘上进行着一场抽象的战略推演。连艾莎面前都放着一盘烤水果，正用指尖萦绕的寒气给它们快速降温。
“太慢了！”菲力看到他们，含糊不清地大喊，“肉都快被俺老菲吃光了！赶紧的！”
伊莱文被按在艾莎旁边的空位上，正好夹在冰冷的艾莎和…刚把那个吵闹音箱放下的、浑身散发着热意的阿黛拉中间。这冰火两重天的位置让他有点不知所措，只好把背包和那本旧笔记小心地放在脚边，脱下一半的衣服，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像个上课的唐僧小学生。
老板，一个围着沾满油污围裙、胳膊上纹着火焰纹身的光头壮汉，笑着又端来几大盘肉：“放开了吃！老陈特意交代了，给你们最好的肉！”
就在大家大快朵颐，气氛融洽时，旁边一桌的喧闹声陡然升高。那桌看起来像是来自某个海上小队的船员，一个个膀大腰圆，同样喝得面红耳赤。
“嘿！看那边！”其中一个戴着鸭舌帽的大汉指着基石小队这边，特别是正在试图用引力让一颗烤花生米精准落入菲力张大的嘴巴里的伊莱文，是菲力在起哄让他表演，“小屁孩玩杂耍呢？哈哈哈！”
他的同伴们也哄笑起来：“毛都没长齐就学人喝酒吃肉？回家喝奶去吧！” “看他们那桌，奇装异服的，cosy呢？” “那个红头发的小妞倒挺辣！过来陪哥几个喝一杯啊！”
这些话带着明显的酒气和戏谑，与其说是恶意，不如说是常见的、喝高了之后口无遮拦的挑衅。
但基石小队这边，可没几个好脾气。
菲力“哐”一声把牛骨髓砸在盘子里，铜铃般的眼睛瞪了过去：“喂！那边的碎嘴子！说谁小屁孩呢？”
阿黛拉的火红头发几乎要无风自动，琥珀色的瞳孔眯了起来，像被惹怒的母豹子，冷笑一声：“哪来的苍蝇，嗡嗡嗡的烦死了，老板，你们店卫生不过关啊。”
连安静的西里尔，都停下了切香菇的动作，墨色的瞳孔无声地扫过那桌人，手指无意识地摸向了桌上的一个冰块，瞄准了对方的后脖颈，想要扔进对方衣服里。
奥莉薇亚气鼓鼓地插着腰：“我们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要你们管！” 艾拉赶紧拉住她。
对方那桌人显然也是喝高了，毫不示弱地站起来：“怎么？说不得？一群小白脸和小丫头片子！” “比划比划？” “比什么？打架啊？老板这店可经不起你们拆！” “嗤，打架多没意思！是爷们就比喝酒！看谁先钻桌子底下吐！”
菲力一听，正中下怀，猛地一拍桌子，再次震得盘子乱跳，吼道：“比就比！怕你们啊！老板！上酒！最烈的那种！有多少上多少！”
老板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不但不劝，反而哈哈大笑着抱来好几桶冒着凉气的自酿啤酒和几个贴着“生命之泉”标签的小坛子：“哈哈！好！有气势！老规矩，输了的付双倍酒钱！”
气氛瞬间被点燃至疯狂。
双方桌子直接拼到了一起。对方的船员和基石小队的“疯子”们隔着烤炉对峙，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酒气和浓浓的火药味。
“怎么比？”对方那个鸭舌帽大汉挑衅地问。 “简单！轮流喝！一杯啤酒接一口‘生命之泉’！谁先吐了，谁先倒了，就算输！”菲力撸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 “成交！”
比拼开始！
菲力当仁不让，第一个上阵，拿起一个扎杯，咕咚咕咚灌下满满一大杯啤酒，然后面不改色地拿起一小杯“生命之泉”，仰头倒进嘴里，哈出一口带着火焰气息的酒气，把空杯往桌上重重一顿！“该你们了！”
对方也不甘示弱，一个大汉同样完成了一套流程，虽然被“生命之泉”辣得龇牙咧嘴，但还是撑住了。
第二轮，阿黛拉直接跳了出来：“让开！老娘来！”她甚至没用杯子，直接对着啤酒桶喝了一大口，然后抢过“生命之泉”的坛子，对着嘴就灌了一口，烈酒灼喉，让她咳嗽起来，脸颊瞬间飞红，但她硬是忍着，把坛子往对方桌上一顿，琥珀色的眼睛燃烧着战意：“到你们了！怂货！”
对方被她的气势震了一下，派上的人显然酒量稍逊，喝完“生命之泉”后脸色就开始发白。
第三轮，对方换上一个更壮的。里奥推了推眼镜，走上前，他没直接喝，而是不知道从哪里掏出几个小仪器，对着啤酒和烈酒检测了一下，然后精确地计算了每口的摄入量和酒精代谢速率，才像做实验一样，分毫不差地喝下，面不改色。对方看得目瞪口呆。
西里尔则用让人眼花缭乱的速度，瞬间喝完了自己的份，仿佛喝的是水。对方甚至没看清他怎么喝的。
奥莉薇亚也想上，但被艾拉死死抱住。
埃利安和洛伦佐相视一笑，没有参与这种胡闹，但显然在默默计算着己方的胜率。
伊莱文完全懵了。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这突然变得疯狂的局面，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茫然和一点点无措。
他从来没喝过酒，也觉得这样比拼毫无意义。他下意识地往艾莎那边缩了缩，并穿好衣服，似乎想远离这场风暴中心。艾莎周身散发的寒气让他觉得稍微安心点。
然而，战火很快就烧到了他这边。
对方一个船员注意到了这个一直安静坐在角落、看起来格外老实好欺负的白净少年，指着他起哄：“喂！你们那边那个小白脸！躲什么躲！是不是男人？出来喝啊！”
“对！让他喝！一看就是个没喝过的雏儿！” “不敢喝就认输！叫一声大哥！”
菲力正在兴头上，闻言也是大手一挥：“小十一！别怕！上来！哥们儿罩着你！喝醉了俺背你回去！”
阿黛拉正被烈酒烧得喉咙冒火，听到这话，却下意识地挡在了伊莱文前面，冲着对方吼道：“喊什么喊！欺负老实人啊？有本事冲老娘来！”她虽然也在起哄，但似乎并不想真的让伊莱文被卷进来。
伊莱文看着挡在自己前面的、那个火红头发的背影，又看了看周围起哄的双方和一脸“鼓励”或者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队友们，他憨厚的性格让他觉得不能因为自己让队伍被嘲笑。他慢慢站了起来，声音不大但很清晰：“…我喝。”
众人都愣了一下。
阿黛拉回头瞪他：“你凑什么热闹？边儿呆着去！” 菲力倒是来了兴趣：“好小子！有种！给他满上！”
一杯冒着泡沫的啤酒被塞到了伊莱文手里。他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闻着浓郁的麦芽香气，深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完成什么艰巨的任务，然后闭着眼，仰头开始灌。
他喝得很慢，很实在，不像别人那样豪饮，而是一口一口，认真地往下咽，仿佛在品尝什么未知的液体。
啤酒的微苦和气泡让他微微皱起了眉，但还是一丝不苟地喝完了整整一大杯。放下杯子时，眼神也开始有点清澈。
“好！”菲力大声叫好。 “该…该这个了…”对方把那小杯清澈却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生命之泉”推到他面前。
伊莱文看着那杯酒，犹豫了一下，再次拿起。这次他学乖了，没有闻，直接凑到嘴边。浓烈的酒精味还是冲进了鼻子，让他差点咳嗽。他再次闭眼，像喝药一样，一口气把那一小杯烈酒倒进了嘴里。
瞬间！极其剧烈的灼烧感和呛辣感如同火焰般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直冲头顶！他的脸瞬间红得像要滴出血，眼睛猛地睁大，充满了生理性的泪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弯下了腰，眼泪鼻涕一起流，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哈哈哈哈哈哈！”全场爆发出震天动地的笑声，包括对方船员和基石小队的大部分人。他这副老实巴交又惨兮兮的样子，实在太过滑稽。
阿黛拉一边笑得捶桌子，一边还是顺手用力拍着他的背帮他顺气：“哈哈哈哈！笨蛋！谁让你真喝这么猛的！哈哈哈！虎不虎啊你！”
伊莱文咳得说不出话，眼泪汪汪地抬起头，看着笑作一团的众人，冰蓝色的眼睛里充满了不解，似乎不明白这东西这么难受，大家为什么还这么开心。他那副憨厚又懵懂的样子，反而让笑声更大了，毕竟才喝一口就醉了。
他虽然出了洋相，但确实喝完了。对方那边反而因为笑声太大，下一个上场的人不小心呛到了，提前败下阵来。
最终，这场荒唐的拼酒以对方队伍全员东倒西歪、趴在桌上告饶而结束。基石小队这边，菲力、阿黛拉、里奥、西里尔还算清醒，但也都脸红脖子粗。菲力得意洋洋地冲着对方喊：“服不服！输了的付钱！”
老板笑着摇头记账。
伊莱文则彻底不行了。酒精猛烈上头，他感觉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晃动，耳朵里嗡嗡作响。他呆呆地坐在那里，眼神发直，脸颊红扑扑的，嘴唇微微张着，偶尔无意识地嘟囔一句：“…晕…好晕…”
散场时，他几乎是被架出去的。菲力嘿嘿坏笑着，和同样有点摇晃的奥莉薇亚一左一右，再次把他架了起来。他的手臂软绵绵地搭在两人肩上，头无力地垂着，眼睛紧闭，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哼哼：“…不能…再喝了…要坏了…”，指他的脑子。
阿黛拉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脚步虚浮，但尚能自理。她看着伊莱文那副烂醉如泥的蠢样子，嫌弃地撇撇嘴，却还是走上前，把他怀里至始至终没松手的旧笔记和那顶快掉下来的傻气棒球帽用力塞进他的背包，拉好拉链，然后把背包甩到自己肩上。
“白痴…不能喝还逞强…”她咕哝了一句，声音被周围的喧闹淹没。
返程的列车上，一片狼藉与酣然。菲力在打呼噜。奥莉薇亚靠着艾拉睡着了。里奥在梦呓着“燃烧效率优化”。
西里尔依旧坐得笔直，但眼神放空。埃利安和洛伦佐还在低声讨论，话题已经变成了酒精对人体神经反应速度的影响曲线。艾莎闭目养神，周身寒气缭绕，像是在给整个车厢降温。
伊莱文被放在一个靠窗的位置，歪着头，彻底睡了过去。他的呼吸带着甜腻的酒气，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眉头微微皱着，似乎连在梦里都觉得晕眩。看起来完全就是个喝醉了酒的、毫无威胁的邻家傻小子。
阿黛拉坐在他对面，也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逝的、流光溢彩的霓虹。酒精让她的思维有些迟钝，但一种莫名的、微妙的情绪在她心底盘旋。她看着对面那个安静睡着的、与平日里那个偶尔会爆发出恐怖力量、但大部分时间只是安静憨厚的少年，看着他毫无防备的睡脸，看着他因为醉酒而格外浓密的睫毛…
她忽然伸出手，用指尖，极轻极快地，碰了一下他发烫的耳尖。
如同触电般缩回。
这下好了，被烫的更红了。
然后，像是为了掩饰什么，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火红的头发，低声骂了句：“…憨货。”
列车轰鸣着，载着一车醉醺醺的、疯疯癫癫的、疲惫却奇异地满足的守护者，穿透人造的夜空，驶向那座等待他们的、冰冷的、唯一的家。
窗外，星光黯淡。窗内，呼吸均匀。
假期，才刚刚过去第一天。而某些东西，似乎和酒精一起，悄然发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