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石桥图2(2/2)
“不卖!”欧阳泉厉声截断,“纵是金山也不卖!”
管家退去后,他指尖抚过画中颜元夫的面容,烛火将孤影投到粉墙上。
府门外,古董商陆离攥着被退回的钱,对着伙计咬牙道:“南州真正的宝贝唯有一件半,《石桥图》算一件,路公复的三国古琴算半件。”他盯着朱漆大门冷笑,“那琴离了路公复便是死物,可这画迟早是我的。”
夜深时分,司马府。
卢凌风房中仅一支蜡烛烛火摇曳,光晕在案几上投下细碎的影子。他立在桌前,目光紧锁那把横放的刀。
刀鞘透着经年的温润,却藏不住内里的锋芒。他的心境恰似这鞘中刀,昔日金吾卫中郎将的荣光、被削官逐京的屈辱、如今寄人篱下的不甘,尽数涌上心头。
良久,卢凌风猛地抽刀,“唰”的一声脆响,宝刀脱鞘。
烛光映在刀身上,冷冽的光线勾勒着他深邃的眉眼,刀刃虽经历沧桑,但锋利依旧,如他未熄的锐气。
庭院里,阴云遮住残月,卢凌风提刀起舞。他的动作时而狂放,刀锋劈风有声,似要宣泄郁气。
时而隐忍,刀刃贴地掀起细尘,显露出骨子里的规矩。
回廊另一侧,苏无名立在阴影中,从斩风的节奏里读懂,他的挣扎。
卢凌风骤然收刀,纵身跃向回廊拐角,刀锋架在柱后:“什么人?出来受死!”
苏无名本以为自己被发现了,却见武清平幽幽走出:“怎么你也大半夜不睡觉,害得我也睡不下。”
“也?还有谁睡不着?”
武清平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邀请卢凌风坐下:“你坐,我想和你说说话。”
卢凌风刚想在她身侧落座,但是却被阻止了。
“坐我对面去……”
卢凌风虽然不明白,但却听话,乖乖走到了对面,方才落座。
武清平倒了两杯酒,随后将其中一杯推到了他面前。
卢凌风敏锐的察觉了气氛好像不对,不免有些紧张:“要聊什么?”
“白天外面人多,你又要面子,所以我未多言,但你今日许多所作所为,都有失风范,不像君子所为。”
卢凌风蹙眉,不知哪里做错了:“哪里不像君子所为?可是我做什么惹你不开心了。”
“我没有不开心,而是我觉得你有些地方做得不对…”武清平面色如常。
卢凌风努力回想,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做得不对了。
武清平叹了口气:“我知你是范阳卢氏,名门世家,又是太子伴读,年纪轻轻就官居要职,但我希望你知道,那都是过去了。
你现如今身在南州,却说这里是蛮荒之地,可是君子所为?
你又嘲这偏僻之地何来名士,难道必须就得是繁华之地,或者名门望族才能出名士吗?英雄尚且不问出处,只要一个人有学识,精神是富足的,如何不能称之为名士?你对一个不了解的人冷嘲热讽,可是君子所为?
还有那刺史、长史,无论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可迄今为止二人皆对你恭敬有加,将你奉为座上宾,可你却看不起人家,甚至对人嗤之以鼻,这是君子所为?
我知你有抱负有理想,但你现在是苏先生的参军,还惦记着长安的一切有何用?
在其位谋其政,你连一个参军都做不好,还何谈那些缥缈虚无的伟大抱负和理想?”
卢凌风听完后赫然起身,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对着武清平便要行礼。
武清平伸出双手阻拦,不愿接受卢凌风这一拜:“你无需对我行礼,不需向我道歉亦不需向我致谢。每个人所站的位置位置不同,看到的亦不同。我这番话也未必全对,即便对,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给你些时间,你也会自己领悟到。可你我是至交,我不可能看着你深陷泥潭苦苦挣扎。
而且出来走一走未必是坏事,因为大唐不只有天家、不只有士族、不止有长安、这些贫瘠之地,亦是我大唐的一部分。
所以…卢凌风…放下长安的一切,我们一起…一起看一看“天家、士族、长安那些”以外的大唐,好吗?”
武清平笑的温柔,月光撒在她的脸上,使得卢凌风有些恍惚。
许久后,他似乎终于回过了神,随即回握住了武清平的手,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回答了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