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血色染古道(1/2)
欧阳墨殇倚窗而立,窗外烟雨朦胧,将他挺拔的身影也晕染得有些模糊。
心神却似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一半仍滞留在《山海录》那方神异的世界里,萦绕着伙伴们沉重的面容,尤其是心棠那句天真却锥心的追问——“我们是不是就完整了?” 这问题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魂深处。
猼訑石像的秘密,忘尘村诡异的宁静,与他前世今生的纠葛尚未理清,一股截然不同的、带着铁锈与血腥味的危机感,却如同潜伏在暗影中的冰锥,猝然刺穿了他好不容易觅得的片刻安宁。
这危机感并非源于灵气的狂暴或大妖的威压,而是一种更为庞大、混乱、充斥着纯粹毁灭意志的气息。
那是成千上万被战争欲望驱动的士卒凝聚在一起的杀伐之气,混合着潮湿的皮革、冰冷的金属、未干的血迹以及……一种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对生命彻底漠视的寒意。
这股气息正顺着陡峭湿滑的流云古道,如同一条贴着地面游弋的庞大血蟒,悄无声息地逼近,被山风与冰冷的雨丝裹挟着,渗透进这方仿佛被时光遗忘的山谷。
他的“万象真瞳”即便在休憩中也保持着基础的感知,此刻那超越凡俗的灵觉如同被惊动的蛛网,剧烈震颤起来。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听到远处,古道入口那片被浓雾和雨幕笼罩的区域,传来了极其细微,却密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响。
那不是猎户或行商的脚步,而是训练有素、刻意压低的行军踏步声,沉重、整齐,踏在长满青苔的湿滑石阶上,发出沙沙的、如同无数尸虫在啃噬朽木般的噪音。
其间清晰可辨金属甲叶在运动中轻微碰撞的铿锵,以及一种压抑着的、仿佛饿狼在扑食前从喉管深处滚动的低沉嘶吼。
忘尘村,这依托古道而存的避世之所,终究未能逃脱尘世纷争的波及。
北境叛军,要借这条险峻秘径,直插玄寒关腹地。而村庄,成了他们必须碾碎的第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
“敌袭——!!是北境的豺狼!快跑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充满了极致惊恐与绝望的嘶吼,猛地从村口方向炸开,如同利刃划破了绸缎,瞬间将山谷延续了数百年的宁静撕得粉碎。
宁静被彻底碾碎,取而代之的是地狱降临般的喧嚣!
兵器猛烈撞击的刺耳锐响、木质门窗被粗暴踹开或直接被战斧劈碎的爆裂声、村民从睡梦中惊醒发出的骇然尖叫、无助混乱的奔跑脚步声、孩童被吓破胆的尖锐啼哭……
以及,一种更加深沉、更能冻结灵魂的声响——利刃砍入血肉、切断筋骨时那令人牙酸的“噗嗤”闷响,以及生命在极致痛苦中戛然而止时,那短促而扭曲、不似人声的哀鸣。
杀戮,如同骤然决堤的污浊洪水,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汹涌地灌入了这片世外桃源。
欧阳墨殇身形微动,下一瞬已如鬼魅般消失在木屋内,悄无声息地立在门外冰冷的雨幕中。冰凉的雨丝瞬间浸透了他的青衫,布料紧贴肌肤,带来刺骨的寒意,他却仿佛一尊石雕,浑然未觉。目光所及,已是一副活生生的人间炼狱图。
冲入村中的,是一群穿着肮脏混杂皮甲、手持雪亮弯刀与沉重双刃战斧、面目被风雨和杀戮欲望扭曲得如同剥皮恶鬼的北境蛮兵。
他们周身缠绕着几乎凝成实质的血腥煞气,眼神浑浊疯狂,只剩下最原始的掠夺与破坏本能。
他们如同决堤的浊浪,根本不辨目标,见活物便砍,遇房屋便投掷浸了火油的松明,熊熊火光开始在连绵雨幕中顽强地升腾、跳跃,橘红色的光芒与四处飞溅的猩红血色交织,映照出一张张因极度恐惧而扭曲变形的脸庞。
村民们的抵抗,在这股钢铁洪流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露珠。
他们虽因古老血脉而体魄强健,远超寻常山民,手持简陋的木矛石斧,呐喊着冲向敌人。
然而,木矛在与精铁弯刀碰撞的瞬间便脆生生断裂,石斧砸在浸油反复捶打的坚韧皮甲上,只能留下一个微不足道的白痕,反震之力却让虎口崩裂。
而蛮兵们手中那些饱饮人血、刃口带着细微缺口的兵刃,每一次挥落,都带着娴熟的杀戮技巧,精准地寻找着脖颈、心窝、腋下等致命之处,带起一蓬蓬温热粘稠的血花,在灰暗的雨幕中划出短暂而凄艳的弧线,随即被无情的雨水冲刷、稀释,最终汇入脚下泥泞不堪、汩汩流淌的血色小溪。
林老丈须发戟张,双目赤红如血,怒吼声如同受伤的猛虎,手中那根歪扭木杖此刻仿佛化作了神兵,挥舞间带起一股浑厚古朴的淡黄色气劲,隐有山岳之形,勉强将两名扑上来的蛮兵连人带刀震得踉跄倒退,其中一人更是口喷鲜血。
但更多的蛮兵立刻如同嗅到腐肉的鬣狗,嘶吼着从四面八方围拢上来,刀光织成密不透风的死亡罗网,将他周身所有空间锁死,刀风割裂了他破旧的衣衫,在身上留下道道血痕,险象环生。
“保护圣兽!死也要守住圣兽!那是山灵的根啊!”一个浑身浴血、肠子都已拖出体外的村民,用尽最后力气嘶吼着,试图冲向村子中心那尊在火光雨水中默然矗立的猼訑石兽,
却被侧面悄无声息刺来的三把长矛瞬间洞穿了胸腹,鲜血如同决堤般涌出。他兀自圆瞪着眼珠,手臂固执地伸向石兽的方向,最终无力地重重倒在冰冷的泥水与血泊之中,激起一片暗红的水花。
孩童撕心裂肺的啼哭、女子绝望到极致的尖叫、垂死者喉咙里发出的“嗬嗬”漏气声、蛮兵们得手后发出的嗜血狂笑与相互呼喝的粗野俚语……
这一切声音扭曲混杂在一起,形成一股巨大的、令人心智崩溃的音浪,持续不断地冲击着欧阳墨殇的耳膜与心神。
欧阳墨殇的眼神瞬间冷冽如极地冰渊,周身散发的无形寒意似乎让周围飘落的雨丝都为之凝滞、冻结。
他并非悲天悯人的圣贤,亦无意涉足凡俗王朝与蛮族之间的征伐泥潭。
但眼前这赤裸裸的、针对手无寸铁之民的虐杀,发生在他刚刚确认猼訑可能与此地血脉相连、并短暂感受过其宁静之地,一股冰冷而炽烈的怒意,如同沉寂的火山,在他胸腔深处轰然爆发。
他身形微微一晃,仿佛融入了漫天飘洒的雨幕,了无痕迹。
下一刹那,他已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一名正狞笑着、高举淬毒弯刀,砍向一个因极度恐惧而僵直原地、连瞳孔都失去了焦距的幼童的蛮兵身后。
没有动用任何绚丽的术法光华,没有引动周遭天地灵气,只是并指如刀,指尖萦绕着一缕凝练到极致、几乎肉眼难辨的透明罡气,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快如闪电般点向那蛮兵毫无防护的后颈脊椎连接处——那是生命中枢所在。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传入欧阳墨殇耳中的、令人牙酸的颈骨碎裂声响起。那蛮兵狂野挥刀的动作猛地定格在半空,眼中疯狂的光芒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瞬间黯淡、涣散。
他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响,庞大的身躯便如同被抽去了所有支撑的朽木,软软地向前扑倒,“噗通”一声砸进泥泞的血水之中,溅起一片污浊。
欧阳墨殇的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迟滞。他像一道在血雨腥风中无声穿梭的灰色闪电,又如同来自幽冥的索命使者,飘忽不定地游走在这片单方面的屠宰场。
他的身影每一次短暂的凝实,必定伴随着一名或数名蛮兵以各种诡异而高效的方式倒下。
咽喉被无形气劲精准洞穿,留下一个细小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堵塞了气管,发出绝望的“咕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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