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金曦渐息(1/2)
离开那片血腥腌臜的散修巢穴,欧阳墨殇将青影游催动到了极致。
玄色身影贴地疾掠,几乎融进官道旁林荫投下的斑驳光影里,只余一缕清风拂过道旁草尖。
胸腹间强行压下的隐痛在高速奔行中丝丝缕缕地牵扯着,也搅动着心底那片尚未沉淀的浑水。
李大山夫妇的相守,散修临死的狰狞,循光梦影无声传递的暖流…这些碎片在他识海里碰撞沉浮,又被一股更冷硬的力量强行按下去——修复墨羽刀,刻不容缓。
刀身深处那几道细微裂痕,如同悬在心头的冰棱,每一次呼吸都带来冰冷的警醒。
数日疾行,视野尽头,那座依着天边一抹难以言喻的辉煌轮廓而建的巨城,终于撞入眼帘。
扶桑城。
洛国东疆雄关,拱卫着那片传说之地。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一股极为古老的气息,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燥热与衰微,沉甸甸地弥漫在空气里,吸一口,肺腑都仿佛沾染上淡淡的金色尘埃。
城门巍峨,黑沉沉的巨岩垒砌,饱经风霜,刻满了岁月和某种巨大爪痕的印记。
城门上方,两个古拙雄浑的大字“扶桑”,仿佛不是雕刻,而是被某种伟力烙印其上,笔画间隐有黯淡的金色流光淌过,带着一股迟暮的威严。
入城的队伍排得老长,喧嚣的人声、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辚辚声、灵兽坐骑不耐的低吼,混成一片嗡嗡的背景音浪。
欧阳墨殇微微蹙眉,他不喜这等嘈杂。但镇国公府的腰牌,在这东疆之地,依旧有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并未刻意张扬,只是将那枚刻着简约海浪与古剑纹样的墨色令牌在守城军士眼前一晃。
那领头的什长目光触及令牌的瞬间,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的公事公办瞬间化为近乎谦卑的恭敬,腰板下意识挺得更直,挥手间,拥挤的人群如同被无形之力分开,为他让出一条直通城内的坦途。
公子请!什长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显而易见的敬畏。
欧阳墨殇颔首,目不斜视,玄衣身影穿过洞开的巨大城门。
身后,那些被挤开的商旅投来或好奇、或敬畏、或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嫉妒的目光,他只作未觉。
喧嚣骤然被厚重的城墙隔绝了大半。城内景象豁然开朗,却并非想象中的井然有序。
街道宽阔,足以容纳数辆马车并行,两旁店铺林立,旗帜招摇,售卖的多是与火属性材料、灵植、甚至粗陋的“扶桑木屑”护身符相关之物。
空气里弥漫着香料、烤兽肉、汗味和一种无处不在类似阳光曝晒后的干燥木质气息,隐隐约约,还有一丝极淡的…灰烬味。
人流如织,摩肩接踵。
披甲执锐的洛国边军小队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巡逻而过,甲叶铿锵;风尘仆仆、眼神锐利的佣兵三五成群,粗声大气地谈论着某个险地或刚接下的悬赏。
穿着各色灵兽皮毛,佩戴奇异骨饰的边地部族行商,牵着驮满货物的角驼兽,好奇地打量着这座巨城;更有许多气息不弱的修士,或独行,或结伴,行色匆匆,脸上大多带着凝重和探究。
整座城市像一锅烧得滚沸的热油,表面喧腾,底下却涌动着不安的暗流。
欧阳墨殇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了,为什么感觉洛国皇城里的都是些普通灵兽坐骑。
沿着主干道前行,目标明确——东城,望桑楼。那是扶桑城最高的建筑,也是瞻仰扶桑神树的最佳所在。
一路行去,耳中捕捉到的零星议论,十之八九都离不开一个主题:
…听说了吗?‘金曦’又暗了一分!我家祖传的观火镜,这月就没亮过…
可不是!往年这时候,靠近城东都能感觉到暖烘烘的,现在倒好,跟深秋似的,夜里还得加被子!
城主府都贴出告示了,招募懂火行阵法和草木灵性的高人,报酬丰厚得吓人!你说,是不是神树真出大问题了?
嘘!噤声!不要命了?妄议神树,小心被巡城卫当妖言惑众抓了去!
抓?抓得过来吗?满城谁不在议论?我看啊,悬…
金曦黯淡。暖意消退。招募告示。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印证着父亲欧阳朔海临别时的凝重叮嘱。
欧阳墨殇眼神微沉,脚下步伐却未停。
望桑楼,与其说是楼,不如说是一座依托着巨大天然石柱修建的奇伟高台。
黑石垒砌的基座厚重如山,盘旋而上的阶梯仿佛通往云端。缴纳了十两银子后,欧阳墨殇拾级而上。
越往上,风越大,空气中那股干燥的木质气息越发明显,而那若有若无的灰烬味,也似乎浓重了一分。
当他终于踏上那由整块巨大黑曜石打磨而成的宽阔观景台时,纵使心中早有准备,纵使前世见过无数奇景,眼前的景象,依旧让他的呼吸为之一窒,心脏在胸腔中沉重地撞击了一下。
东方。
目力所及的尽头,大地仿佛在那里彻底终结,被一片浩瀚无垠,蒸腾着淡金色雾气的氤氲所取代。而在那片蒸腾的金雾中央——
一株树。
一株庞大到足以颠覆凡人认知极限的巨树。
它的主干,粗壮得如同支撑苍穹的神山砥柱,目光极力向上追溯,主干在极高处骤然分出九根庞大无匹的虬结枝桠,如同九条探入虚空的巨龙,磅礴、苍劲,带着一种横贯了无尽岁月的古老气息,深深扎入视野边缘那片淡金色的氤氲之中。
那氤氲,便是传说中连羽毛都无法浮起的“旸谷弱水”。
巨树的形态,赫然与《山海经》中“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的描述隐隐相合!只是此刻,那本应栖居其上的十日金乌早已成为传说。
震撼感不仅来自其无与伦比的体量,更来自其本身的存在感。
它矗立在那里,就是天地的中心,就是光与热的源头概念本身。
树身并非凡木的棕褐,而是一种深沉内敛、却又仿佛蕴藏着无尽烈火的暗金色泽,巨大的树皮纹理如同熔岩冷却后形成的古老沟壑,蜿蜒盘绕。
本该在其枝叶间熊熊燃烧,辉耀万古的“金焰”——那传说中太阳升起时沾染的神火余烬——此刻,却显得如此黯淡。
是的,黯淡。
想象中足以灼伤双眼、焚尽虚空的金色神炎并未出现。
只有在那九根巨大主枝的末端,极其稀薄地覆盖着一层,仿佛随时可能熄灭的,极其稀薄的金色光晕。
它们微弱地跃动着,如同风中残烛,勉强勾勒出神树枝桠那惊心动魄的轮廓。
整株神树,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厚重的灰烬,昔日焚天煮海、滋养万物的煌煌神威,衰颓成了一种巨大而沉默的悲怆。
一股难以言喻的衰败与迟暮之感,伴随着那若有似无的灰烬气息,沉甸甸地弥漫在天地之间,也沉沉地压在每一个观瞻者的心头。
而在这株神树更遥远的、隔着那片淡金色氤氲弱水的彼方,视野的极限处,天地相接的地方——
一道模糊,巨大到令人灵魂战栗的轮廓,刺破了淡金色的雾气,直插青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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