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幽冥初印象(1/2)

忘川的水声在身后渐远。

当最后一级青石台阶踏尽,刘渊抬头,看见了那座传说中的都城。

酆都。

城如其名——玄黑色的城墙高逾百丈,墙砖并非凡物,每一块都泛着幽幽的暗金纹路,像是凝固了千万年的魂魄精华。城墙向两侧延伸,目力所及不见尽头,仿佛这城墙本身便是阴阳两界的界碑。城门洞开,门扉是两扇雕刻着十八层地狱景象的青铜巨门,门环是狰狞的鬼首,口中衔着幽幽燃烧的碧绿鬼火。

但最令刘渊意外的,是这里的“秩序”。

没有想象中的鬼哭狼嚎、怨魂肆虐。城门前有两条队伍,一列是人形魂魄,面色或茫然或悲戚,但都安静排队;另一列则是各种兽形、甚至奇形怪状的魂魄,被阴差以锁链拘着,也少有骚动。阴差们身着制式黑袍,胸前绣着不同的冥文,动作干练,查验文书、核验身份、分派通道,一切井井有条。

“是不是觉得,和想象中不太一样?”狐妗的声音在身侧响起。她微微仰头,青丘幻术自然运转,双眸泛起淡紫光泽,正在解析这座鬼城的法则结构。“鬼气森然,却无暴戾混乱之感。这治理手段,比许多仙家府城还要严谨。”

刘渊微微颔首,时间法域以极微弱的幅度张开——仅限周身三尺。这是他新近领悟的用法,将法域压缩到极致,感知精度反而大增。瞬间,无数细微的信息流涌入识海:

——空气里流动的并非纯粹阴气,而是混杂着一种厚重、承载的“地脉之力”,这显然是后土娘娘的手笔。

——那些暗金色的城墙纹路,并非装饰,而是一套极其复杂的阵法脉络,与整个幽冥大地连接,兼具防御、镇压、疏导之效。

——就连脚下青石板的纹路走向,都暗合某种轮回道韵,行走其上,魂魄会自然平静。

“以大地法则为基,轮回秩序为骨,构建出如此恢弘却严谨的鬼国……”刘渊轻叹,“外婆她,这些年当真不易。”

就在这时,城门内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一队约百人的阴兵鱼贯而出,分列两侧。这些阴兵与寻常阴差不同,身着暗金战甲,手持制式长戈,魂体凝实近乎实质,眼中鬼火森严,竟个个都有真仙境的波动。为首的更是一名鬼将,身高三丈,青面獠牙,气息赫然达到金仙层次。

阴兵列队完毕,从城门内缓步走出一位王者。

他头戴九旒冠冕,身着玄色阎君袍,上绣山河地理、万鬼来朝之象。面容约莫中年,三缕长须,肤色是一种久不见天日的苍白,但双目开合间神光湛然,不怒自威。最引人注目的是他手中托着一本厚重书册,书册非金非玉,封面是两个太古冥文——《生死》。

十殿阎罗之首,秦广王,亲至。

“奉后土娘娘法旨,”秦广王声音平和,却清晰地传到刘渊与狐妗耳中,甚至压过了城门前的一切嘈杂,“迎接储君殿下驾临幽冥。殿下远来辛苦。”

说话间,他已走到近前,并未行大礼,只是微微躬身——以他阎君之尊、金仙巅峰之位,如此姿态已足显尊重。

刘渊亦拱手还礼:“有劳秦广王亲迎,晚辈惶恐。”

“殿下不必客气。”秦广王直起身,目光在刘渊身上停留一瞬,尤其在刘渊周身那无形的时间涟漪处多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恢复平静。“娘娘已在承天效法殿等候。请随我来——我们步行入城,正好也让殿下看看这酆都风貌。”

“正合我意。”

一行人步入城门。青铜巨门在身后缓缓闭合,发出沉闷如远古叹息的声响。

城内景象,与城外又是不同。

街道极宽,足以让十驾马车并行。地面铺着黝黑的“冥石板”,这种石材传说是忘川河底沉积的魂沙经地火淬炼而成,走在上面,魂魄会有一种奇异的安定感。两侧建筑鳞次栉比,风格统一:玄黑为墙,暗金描边,檐角多悬挂铜铃,铃舌却是一截指骨,随风轻摇,发出空灵又带着几分凄清的“叮咚”声,这声音似乎能安抚魂体内的躁动。

魂魄很多。

身着各色朝代服饰的男女老少,形态各异的精怪妖兽,甚至有些半透明、散发着微光的特殊灵体,皆在街上行走。但他们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沿着街道上不同颜色的光带流动——白色光带上的魂魄大多平和,黑色光带上的则多有阴差押送,红色光带人数最少,上面的魂魄皆气息强横,甚至有仙道波动。

“那是‘业路’。”秦广王见刘渊注目,便开口解释,语气如同最耐心的导游,“白为善业路,黑为恶业路,红为修行路。魂魄入城,先经‘孽镜台’映照生前业力,再由判官初判,便按此分路,前往不同区域等候细审或直接发配。如此分流,可免秩序混乱。”

刘渊点头。这办法看似简单,却极高效。他注意到,每条业路旁都有少量的阴差值守,但他们更多是引导而非弹压,绝大多数魂魄都默默沿着光带前行,仿佛这本就是天地至理。

行不过半里,前方出现一座宏伟殿宇。

殿前广场上,魂魄排成十数条长龙。殿门高悬匾额:“审判司”。门口左右立柱上刻着一副对联:

“阳世奸雄违天害理皆由己

阴司报应古往今来放过谁”

笔力千钧,森然凛冽。

此刻,殿内正在审案。透过敞开的大门,可见公堂之上,一位身着红袍、头戴判官帽的文官正端坐案后,面容清癯,三缕黑须,手中一支判官笔闪烁着因果流光。正是首席文判官,崔钰。

堂下跪着一名身着前朝官服的魂魄,看补子品级不低,此刻却瑟瑟发抖。

崔判官的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出:“李守义,阳世为官三十五载,历任户部侍郎、江宁知府。经查,任内贪墨赈灾银两共计一百八十万两,致三县灾民饿毙四千七百余人;为掩盖罪责,构陷同僚王清臣,致其满门流放,途中病死三人。此外,另有纵仆行凶、强占民田等罪二十七桩。孽镜台前,尔可认罪?”

那官员魂魄连连叩头:“下官……不,罪魂认罪!但求判官大人开恩,罪魂愿献出所有家产……不,所有阴德!求从轻发落!”

崔判官面无表情,低头翻阅手中一卷竹简——那是随着魂魄一同从孽镜台飞出的“功过簿”。片刻,他抬头:“尔生前亦曾修桥三座,施粥两年,救活灾民百余,积累阴德一百三十刻。按《冥律》,可抵部分罪业。”他提起判官笔,在虚空中一划,一道金光没入那官员魂体,其魂体顿时黯淡不少。“贪墨、构陷、致死人命为主罪,判:剥衣亭寒冰狱一百五十年,铜柱地狱五十年,后转入畜生道,轮回十世为劳畜,偿前世罪业。所余阴德,折算为减刑三十年,即刻执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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