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承天效法殿(1/2)

穿过酆都肃穆的街巷,越过数重森严的鬼门关隘,秦广王引着刘渊与狐妗来到幽冥最深处。

眼前并无想象中的巍峨宫墙,只有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玄黄雾霭。雾霭缓缓流转,隐约可见山川起伏、江河奔涌的轮廓,仿佛将整片大地微缩于此。秦广王在雾霭前停步,躬身道:“殿下,前方便是后土娘娘居所‘承天效法殿’。臣职司在身,不便擅入,就此告退。”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娘娘已等候多时了。”

刘渊拱手相谢。待秦广王率阴兵退去,他与狐妗对视一眼,举步迈入雾中。

一步踏入,天地骤变。

首先感受到的不是景象,而是气息——一种厚重、温暖、无边包容的气息,如同寒冬里一头扎进晒足了阳光的泥土,又像漂泊的游子终于踏回故土。这不是幽冥应有的阴森,而是大地的本源脉动,是万物生发的根基,是承载一切悲欢离合的沉默胸怀。

雾气在身前自动分开,显出一条由无数细碎光点铺就的道路。光点并非星辰,而是一颗颗微缩的、正在萌芽的种子虚影。道路的尽头,宫殿显现。

“承天效法殿”——这名字并非镌刻在牌匾上,而是以一种大道纹路的方式,直接浮现在看见它的人的识海里。它没有固定的形态,仿佛随时在生长、变化。基座是流动的、暗金色的“息壤”,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蠕动,演绎着山脉隆起、平原延伸、河谷切割的无穷地貌。上一息还是昆仑雪顶的轮廓,下一瞬已化作江南水乡的阡陌。

宫殿的墙壁更令人震撼。那不是砖石,而是一幅无边无际、永远在流动的“山河社稷图”。图中映照着诸天万界所有大地的景象:有人间炊烟袅袅的村落,有仙家云雾缭绕的洞府,有妖族生机勃勃的丛林,有极北之地万年不化的冻土,甚至能看到刘渊熟悉的烬雪关轮廓,关墙上还有士卒在巡逻。画面并非静止,其中的人物、动物、风云都在活动,仿佛是将真实世界的一个个切片,镶嵌在这墙壁之上。目光所及,便是诸天。

刘渊下意识地抬头。

穹顶并非实体,而是一片深邃浩瀚的星空投影。但这星空与天庭所见不同,每一颗星辰的光芒落下,都与下方山河社稷图的某处地脉隐隐呼应。星辰明暗闪烁,对应着大地上的灵气潮汐、地脉起伏、乃至王朝气运的流转。这不仅仅是装饰,而是一套以星辰监测、呼应、调理大地万物的宏大法则体系。

大殿中央,是一方不过三丈见方的莲池。池水清澈见底,水底铺着的不是砂石,而是无数细密如尘埃的轮回符文在缓缓旋转。池中盛开九朵金莲,莲瓣上天然生有轮回道纹,散发着柔和而坚定的净化之力。这力量并不霸道,却如春风化雨,能无声无息地消解魂魄中残留的暴戾、怨憎与执念,只留下最纯净的真灵本质。池边有淡淡的莲香,嗅之令人心神宁静,仿佛连时间的流逝都变得温柔。

整座大殿没有一根梁柱支撑,空间的稳固完全依赖于脚下息壤的承载之力、四壁山河图的法则演化、以及头顶星辰投影的秩序牵引。它本身,就是一件以无上大地法则凝聚而成的“活”的法宝,一件道祖级的存在显化。

狐妗轻轻吸了口气,即便出身青丘见惯仙家气象,此刻也被深深震撼。她低声道:“主上,这殿宇……本身就是大道。”

刘渊缓缓点头,他的时间法域在此地受到了无形的压制与包容。并非被剥夺,而是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他的时间波动被更宏大、更厚重的“大地时间”——那种以地质纪元为单位、以山河变迁为刻度的缓慢流淌——所包裹、所抚平。他感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定感”。

就在这时,莲池畔,一位身着玄黄袍的老妇人,缓缓转过身来。

她的衣着朴素,袍服上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最纯粹的玄色与黄色交织,象征大地之玄牝与厚德。她头发花白,在脑后简单挽成一个髻,用一根枯藤似的簪子固定。面容慈祥,皱纹如同干涸河床上岁月冲刷出的沟壑,每一道都沉淀着时光与智慧。

但最令人难忘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眼眸,初看平凡,细看却如无垠的大地本身——深邃、包容、承载万物。眼中没有凌厉的神光,只有一种看尽沧海桑田、承载悲欢离合后的平静与温和。被她注视着,不会感到被审视的压力,反而像疲倦的旅人找到了可以安心歇脚的土壤,像迷途的孩童望见了归家的灯火。

后土娘娘的目光,越过了引路的鬼侍,越过了刘渊手中捧着的、代表天庭礼单的玉匣,直接落在了刘渊的脸上。

她的脚步很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急促,快步走来。

刘渊下意识地想躬身行礼,口中“外孙刘渊,拜见外……”的敬语尚未说完,双手已被一双温暖而略显粗糙的手紧紧握住。

那双手的触感很奇特,并不像养尊处优的女仙柔嫩,反而带着某种泥土般的质感和温度,温暖而踏实。

后土娘娘仿佛完全没有听到他的礼节,也没有去看那象征着天庭与幽冥政治往来的礼单玉匣。她只是微微仰着头,目光紧紧锁在刘渊的脸上,从眉眼到鼻梁,从下颌到轮廓,一寸一寸,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那双如大地般包容的眼眸里,平静的湖水被投入了石子,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被汹涌的情绪堵在喉间。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积蓄起晶莹的水光。

殿内很静,只有息壤演变时极轻微的沙沙声,山河图中万千世界的微弱杂音,以及莲池水底轮回符文旋转的悉索声。但这寂静,此刻却沉重得让人心头发紧。

狐妗屏住了呼吸,悄悄后退了小半步,低下头。

终于,后土娘娘的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哽咽气音的叹息。那声音很轻,却像包含了万钧的重量。

“……像。”

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温和。

“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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