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雪夜黑风岭(1/2)

马蹄踏碎千里冰河,四千天贵军如一支离弦的箭,向北疾驰。

从白狼沟到黑风岭,八十里山路,张世泽只给了六个时辰。这意味着将士们需要在积雪没膝的山道上保持每小时十余里的速度,这还不算途中可能遭遇的伏击、需要绕行的险阻。

“公爷,前方五里就是三道坎,”斥候队长老赵抹了把脸上的冰碴,胡须上结的霜花簌簌落下,“那地方险得很,三道山梁夹着两条深沟,若是有人设伏……”

“必会设伏。”张世泽勒住马缰,胯下青骢马喘着粗气,口鼻喷出的白雾在寒风中瞬间消散。他抬眼望向远处连绵的雪山,目光锐利如刀:“巴特尔死在咱们手里,黑风寨那边只要不傻,就该料到咱们会顺着线索摸过去。三道坎这种天险,不利用才是怪事。”

陈洪驱马上前,甲胄上还沾着白狼沟的血迹:“那咱们绕路?东边三十里有个隘口,虽然远些,但地势开阔,不容易被埋伏。”

“不绕。”张世泽斩钉截铁,“绕路要多走两个时辰,咱们耽搁不起。杨嗣昌后天就到山海关,黑风寨那伙人若真要动手,最迟明晚就得出发——咱们必须在今天日落前,把他们堵死在寨子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身后将士。经过一夜奔袭、一场血战,又连续急行军三个时辰,每个人脸上都写满疲惫,可眼神却依然清明,握缰绳的手依然稳健。

这就是三个月锤炼出的兵。

“传令:全军下马休整一炷香时间,喂马、喝水、吃干粮。”张世泽翻身下马,从马鞍旁摘下牛皮水囊,“火铳手检查火药是否受潮,长矛手磨一磨枪头。一炷香后,咱们过三道坎——不是悄悄过,是大张旗鼓地过。”

陈洪一愣:“公爷,这不正好中了埋伏?”

“我要的就是他们埋伏。”张世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蹲下身,用佩刀在雪地上划出三道坎的地形图,“你看,这三道山梁形如卧虎,中间两条沟深三丈有余,若是敌军埋伏在山梁上,咱们进了沟就是活靶子。可若……”

他的刀尖点在第一条沟与第二条沟之间的连接处:“这里有个土坡,不高,但足以藏兵。老赵,你带两百精锐火铳手,从西侧山脊摸上去,不要走正路,攀崖——我记得三道坎西崖有片老松林,虽然陡,但能爬。”

老赵眼睛一亮:“公爷是说,咱们明面上大摇大摆过沟,吸引伏兵开火,暗地里派奇兵绕到他们侧后?”

“不止如此。”张世泽的刀尖又移到第二条沟出口,“陈洪,你带五百长矛刀盾手,提前一刻钟出发,不要走沟底,从东侧山腰穿过去——那里积雪厚,行军困难,但正因困难,敌人才不会防备。你要在伏兵开火后半炷香内,堵住第二条沟的出口。”

他直起身,目光扫过两位将领:“我要的,不是冲过三道坎,而是把埋伏的人一口吞了。敢在黑风岭设哨卡、囤刺杀队伍的,必是精锐。吃掉他们,黑风寨就断了一臂。”

“喏!”陈洪和老赵齐声应道,眼中燃起战意。

一炷香后,军令传下。

主力部队重新上马,故意弄出不小动静,火把也多点了几支——虽然是大白天,但山道阴翳,火光依然显眼。队伍浩浩荡荡开向三道坎入口,马蹄声、甲胄碰撞声、偶尔的呼喝声,隔着二里地都能听见。

而此刻,西侧山脊的松林中,老赵带着两百火铳手正艰难攀爬。崖壁近乎垂直,积雪下是滑溜溜的冰层,将士们用腰刀凿出踏脚处,一寸一寸往上挪。有个人脚下一滑,整个人往下坠,被身旁同伴死死抓住腰带,指甲都抠进了冰里,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噤声!”老赵压低声音,眼睛死死盯着上方。

他们已经爬到了半山腰,从这里往下看,能隐约看见第一条沟里的情形——果然,沟两侧的山梁上,伏着黑压压一片人影,看装束是鞑靼皮袍混合着汉家棉袄,约莫三四百人,正张弓搭箭、架着火铳,就等天贵军进入射程。

“狗日的,还真埋伏了。”老赵啐了一口,从怀里摸出千里镜——这是张世泽从京里带来的稀罕物,整个天贵军只有三具。

镜筒里,伏兵的头目清晰可见。那是个独眼汉子,左眼戴着黑皮眼罩,右脸有道疤从额头斜拉到下巴,正趴在岩石后,死死盯着沟口方向。他身边还有个穿白棉袍的,袍角绣着莲花纹,手里握的不是兵器,而是个铜制令旗。

“白莲教的杂碎。”老赵咬牙。

这时,沟口传来马蹄声。

天贵军主力到了。

张世泽一马当先,率队踏入第一条沟。他走得不快,甚至故意在沟口停留了片刻,像是要等后面部队跟上。这个举动让埋伏的敌人有些焦躁——他们本打算等大半队伍进沟再开火,可看这架势,对方似乎察觉了什么。

“放不放?”一个鞑靼头目低声问独眼汉子。

独眼汉子眯起仅剩的右眼,握刀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终于一咬牙:“放箭!先射马!”

令旗挥下。

刹那间,箭如飞蝗!

第一波箭雨从两侧山梁倾泻而下,专射马匹!天贵军将士早有准备,几乎在箭矢破空声响起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前排举起包铁圆盾,护住马头马颈;中后排迅速下马,以马身为掩体,火铳手同时举枪还击!

“砰砰砰!”

火铳齐鸣,铅弹打在岩石上溅起火星,几个冒头的伏兵惨叫着滚落山梁。但敌人实在太多,箭矢又密,转眼间就有十几匹战马中箭倒地,嘶鸣声响彻山沟。

“稳住!”张世泽的声音在混乱中异常清晰,“长矛手结圆阵,护住火铳手装填!刀盾手向前,清理落石!”

命令被一层层传递,部队在箭雨中迅速变阵。三个月的严酷训练在此刻显现威力——哪怕身边不断有人中箭倒下,哪怕战马哀鸣、箭矢破空,将士们依然能执行命令,阵型丝毫不乱!

独眼汉子趴在岩石后,看得心惊。

他埋伏过不少官军,从边军到卫所兵,甚至京营也打过交道。那些部队一旦遇袭,十个有九个会瞬间崩溃,剩下一个能勉强结阵就算精锐了。可眼前这支部队……中了埋伏居然不慌不忙,变阵速度之快、执行之准,简直骇人听闻!

“那是谁的兵?”他嘶声问身边的白莲教头目。

白莲教头目也脸色发白:“旗号……是‘张’字旗。关外姓张的将领……莫非是红瓦堡那位英国公?”

“张世泽?!”独眼汉子独眼圆睁,“他不是在京里享福吗?怎么会……”

话没说完。

西侧山脊上,突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火铳声!

老赵带着两百精锐,终于爬到了伏兵侧后方的制高点!这里距离伏兵不到五十步,又是居高临下,火铳齐射的威力被发挥到极致!铅弹如暴雨般倾泻进伏兵阵地,专打那些张弓搭箭的射手和操作火铳的枪手!

“后面有敌!”

伏兵阵地顿时大乱。他们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沟底的天贵军主力上,哪料到身后会突然杀出一支奇兵?一时间,惨叫声、惊呼声、火铳爆鸣声响成一片,原本严密的伏击阵型被撕开一个大口子!

“好!”张世泽在沟底看得真切,佩刀一挥,“全军冲锋!杀上去!”

主力部队趁势反扑。火铳手装填完毕,第二轮齐射掩护;长矛手挺矛而上,沿着陡峭的山坡往上攀;刀盾手护住侧翼,将零星射下的箭矢格挡开。而更致命的是——陈洪带领的五百人,此刻已从东侧山腰杀到,正好堵在第二条沟的出口!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侧翼还有居高临下的火力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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