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兄长探班(2/2)
“对了,春燕让我给你带坛新酱菜,”林石拍了下大腿,“搁在门房了,说是用新收的芥菜腌的,配粥吃解腻。她的酱菜坊最近忙得很,邻县的货郎都来批货,说要不了多久就能盘个铺子。”
林砚想起大嫂总爱在酱菜坛里加些花椒,说“读书人熬夜费神,吃点麻的提精神”。他起身想去门房取,却被林石按住:“你忙你的,我等会儿自己搬。”大哥的目光落在摊开的账册上,指着“云溪县霉变损耗”那页,“这数不对劲吧?俺们村去年收的粮,好好存着,霉变最多不过两三石。”
林砚心里一动。大哥虽不识多少字,却种了一辈子地,对粮食的脾性比谁都熟。“大哥觉得哪里不对?”
“你看啊,”林石捡起颗花生壳,在账册上划了道线,“霉变得先受潮,云溪县那粮仓我去过,地势高,通风好,咋会年年霉这么多?再说,真霉了的粮,得赶紧处理,不然会传染,他们倒好,每年都卡在这个数,倒像是……像是提前算好的。”
这话正戳中林砚连日来的疑虑。他重新翻出云溪县近五年的账册,果然发现每年的霉变损耗都在二十七到三十石之间,连月份都集中在三月——正是青黄不接、粮价最高的时候。
“大哥这话提醒我了。”林砚提笔在账册旁批注:“疑似虚报损耗,需查实物库存。”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里,他忽然明白,那些看似规整的数字背后,藏着的可能是比账册更复杂的人心。
林石看着弟弟低头核账的样子,悄悄把掉在地上的花生壳扫到一起。阳光透过杏花枝桠,在林砚专注的侧脸投下斑驳的光影,倒比家里祠堂挂的“耕读传家”匾额更实在。他想起出发前,父亲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说:“让你弟好好做事,别惦记家里,咱庄稼人,手脚勤快点,日子差不了。”
“我得赶在天黑前回去,”林石站起身拍了拍裤子,“爹还等着我回话呢。”他走到门口又停下,回头道,“娘说,别总熬夜,实在累了就回家歇两天,地里的活儿我和爹还能应付。”
林砚送大哥到院门口,杏花落在林石的布包上,像撒了把碎银子。他看着大哥扛着酱菜坛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身回屋时,发现案上的花生旁多了张字条,是林石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的:“爹说,账要算清,人更要吃饱。”
风掀起墙上的画,林砚把字条夹进账册,指尖划过“云溪县”三个字。窗外的杏花还在落,他抓起算盘,噼啪声里,那串可疑的数字仿佛活了过来。他知道,接下来要查的,不只是账上的数,更是数背后那些被藏起来的粮食,和粮食背后的生计。
暮色漫进偏院时,林砚核完了云溪县的账,在页脚写下:“三月十六,待查实物。”案上的花生还剩小半袋,他抓了一把揣进怀里,打算夜里饿了吃。墨香混着花生香,比任何安神香都管用,让他想起家里的灶房,永远有口热粥,等着晚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