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对“安监”的三层考古解构(1/2)
对“安监”的三层考古解构
“安监”是“安全生产监督管理”的制度化简称,一个极具中国特色的现代治理概念。它远非一般性的安全监督,而是一整套国家权力直接介入生产领域,通过对“生命风险”的技术化定义与程序化管控,来达成经济发展、政治稳定与社会治理多重目标的精密装置。本次解构将揭示,这个专业性外壳之下,蕴含着现代治理术最核心的悖论:如何为充满不确定性的生产活动,强加一种确定的、可考核的“安全”秩序。
第一层:共识表层——它如何被使用?
“安监”在现代社会扮演着多重且矛盾的角色,既是守护神,也是问责尺。
· 社会功能:
1. 风险社会的系统性“免疫程序”:作为政府专职部门,负责对工矿、商贸、交通等各行业的生产过程进行强制性安全审查、监督与事故调查。它象征着国家对“非自然死亡”(工伤、事故)的系统性干预,旨在为高速工业化安装“安全阀”。
2. 技术官僚的治理工具:其工作高度依赖量化指标、技术标准、检查台账和资质认证(如安全生产许可证)。它将复杂多元的生产安全,转化为一系列可检查、可评分、可整改的标准化项目,是典型的 “技术治理” 范本。
3. 政治责任与社会责任的划分边界:重大安全事故后的“安监问责”,成为划分“天灾”与“人祸”、界定企业主体责任与政府监管责任、平息公共舆论的核心政治仪式。“安监不到位”是究责时最常用的结构性归因。
第二层:历史流变层——它从何而来?
“安监”体系的诞生与强化,是中国从农业国向工业国急速转型过程中,对巨大“人本代价”的制度化回应。
· 词源与制度建构:
· “生产安全”的国家化:“安全”与“生产”的强制联姻,是现代性的产物。传统农耕社会的风险是分散的、自然的;而工业社会的风险是集中的、人为的、灾难性的。中国“安监”作为独立行政系统的崛起(以1999年国家煤矿安全监察局成立和2001年国家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升格为标志),直接回应了上世纪90年代至21世纪初煤矿、化工等领域重特大事故频发带来的严峻政治与社会压力。
· 从“事后惩戒”到“全程监查”的范式转移:其思路经历了从 “事故驱动型” (出大事后严打整顿)到试图建立 “预防管控型” 体系的演变。监管重心从惩罚结果,转向试图控制过程(隐患排查、标准化建设、应急预案)。这标志着治理思维从粗糙的威慑,转向追求更精细、更前置的生命流程管理。
· “监管”概念的西方谱系与中国实践:“监管国家”是现代化进程中的普遍现象。中国的“安监”体系借鉴了西方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的技术外壳(如osha标准),但深深嵌入了 “行政主导、运动式治理、一票否决” 的本土政治逻辑中,形成了独特的刚性压力传导模式。
· 语义的膨胀与泛化:
1. 领域的无限拓展:从最初的工矿安全,扩展到道路交通、建筑施工、危险化学品乃至大型群众性活动,“安监”的范畴随社会复杂性的增加而不断膨胀,试图将越来越多的人类活动纳入其“安全”定义与监管网络。
2. “安全生产”成为绝对政治正确:在“发展绝不能以牺牲人的生命为代价”的最高政治宣示下,“安监”工作被赋予极强的政治属性。其成败不仅关乎专业,更直接关联地方主政官员的政绩与仕途(“一票否决”),使其在科层体系中获得了一种特殊的、高压的权重。
第三层:权力基因层——它服务于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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