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荆扬士子的抉择（2/2）

而在顾氏的庄园里，顾荣接到诏书后的反应则更为务实。他召集了族中几位长者商议。

“司马炎此招，乃是阳谋。”一位族老捻须叹道，“不应，则是不识时务，恐遭打压，家族难兴。应召，则难免有失节之讥。”

顾荣神色平静，开口道：“失节之讥，不过虚名。孙皓失德，国祚已终，我等所忠者，非孙氏一门，乃是江东这片土地和万千百姓。如今晋帝有志整合南北，振兴文教，此正我辈用世之时。北上，可观新朝气象，亦可借机将南方民情上达天听。况且，诏令中明确，北官亦将南调，此乃相互砥砺、消除隔阂之良机。我以为，当去。”

他的分析冷静而透彻，得到了大多数族人的认同。

不久之后，以陆机、陆云、顾荣、纪瞻、贺循等为首的数十位江东名士、才俊，怀着复杂的心情，踏上了北上的路途。与此同时，来自北地如河东、河北、关中等地的一批中下层官员，也接到了南下的调令，他们将被派往荆、扬、交、广等原吴国旧地任职，与留任的吴国官员共同治理地方。

洛阳，明光殿侧殿。司马炎特意设下一场规模不大却规格甚高的宴会，为新到的江东才子们接风洗尘。张华、荀勖等北方重臣作陪。

席间，陆机等人起初还有些拘谨，但见司马炎态度亲和，谈吐不俗，不仅关心他们的旅途劳顿，更问及江东的风土人情、文化典籍，言语间流露出对南方文化的尊重与欣赏，而非征服者的傲慢，这让陆机等人紧绷的心弦渐渐松弛下来。

司马炎甚至当场吟诵了陆机早年所作的一篇赋文中的佳句，并点评道：“士衡（陆机的字）此文，情理并茂，辞藻华美而不失风骨，深得汉魏之遗风，可见江东文脉之盛。”

皇帝居然熟知自己的作品？陆机心中一震，一股知遇之感油然而生，连忙离席谢恩。一旁的顾荣冷眼旁观，心中亦暗暗点头，这位新君至少在收揽人心上，手段极为高明。

随后，司马炎话锋一转，谈及了正在筹划的漕运工程、推广新式农具、整理天下户籍等实务，并询问顾荣、贺循等人对此的看法。顾荣等人见皇帝并非只重文采，更关心国计民生，精神不由一振，纷纷结合江南实际情况，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其中不乏真知灼见。司马炎听得频频点头，当场便对几人做出了初步的职务安排，让他们进入相应的衙门观政学习。

这场宴会，与其说是接风宴，不如说是一场成功的人才引进见面会和南北文化交流的序幕。看着陆机、顾荣等人眼中逐渐燃起的、属于士人那种渴望“致君尧舜上”的光芒，司马炎知道，他这步“拉拢重用，交错任职”的棋，走对了。

南北融合的道路固然漫长，但坚冰已然打破，航道正在开辟。这些江东士子的抉择，不仅仅是个人的前途选择，更是一个新时代洪流中，文化认同与政治归属开始转向的鲜明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