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海上学宫(2/2)
一个学生好奇地问:“大人,听闻广州学宫那边,已在试验一种以钢铁为骨架,外包铜皮的战舰,据说更耐风浪与碰撞,我们为何不造那样的?”
官员解释道:“此乃因地制宜。钢铁打造,工序繁杂,耗费巨大,且需要特定的矿藏和匠人。目前仅在广州小规模试制。我海津镇,木料资源丰富,工匠娴熟,先精进水密隔舱、帆索操控等技术,亦是务实之道。况且,北方海域多浮冰,钢铁船若处理不当,反易脆裂。学问之道,不可盲目追新,需考量天时、地利与物力。”
另一边,天象监里,一位格物院的学者正试图将传统的星象知识与航海需求结合。“《甘石星经》所言自是不虚,然用于航海,需更加精确。我等需重新测算主要星辰在海上不同纬度的高度角,编制成便于水手查阅的星图、表格。若能造出不受船舶颠簸影响的简易观星仪,更是大善!”
而在博物阁内,则常常爆发激烈的讨论。一位老医师拿着随船医官记录的《航海医典》草稿,指着上面关于用豆芽、茶汤防治坏血病的记载,啧啧称奇:“酸腐之气,竟能克败血之症?此理与《内经》所言似有不合啊!”
旁边一个年轻些的,曾随船出过海的医官立刻反驳:“老先生,海上实践便是如此!喝了茶汤、吃了豆芽的船员,就是比只吃腌肉干粮的活得精神!医道岂能尽信古书?当以活人、验效为先!”
类似的争论、探索、实践,在广州和海津镇的两座格物学宫里每日上演。这里没有传统书院里朗朗的诵经声,更多的是斧凿敲击、算盘噼啪、激烈辩论以及面对浩瀚海洋和星空发出的惊叹与疑问。
消息传到洛阳,司马炎听着张华汇报两所学宫的初步情况,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知道,让那些习惯于引经据典的学者去接受匠人的“土法子”,让尊崇“万般皆下品”的士子去亲手摆弄斧凿,必然会有冲突和不适。但这正是他想要的。
“告诉他们,”司马炎对张华吩咐道,“格物学宫,首要在于‘格物’,在于‘致知’。这个‘知’,是能够造船远航的知,是能够观测天象不迷途的知,是能够利用海风省力的知,是能够防治疾病保人安康的知。经学要学,但不能只会空谈。朕要的,是能为我大晋开拓万里海疆的实干之才!学宫考核,不重文章辞藻,重在其解决实际难题之能。优异者,不仅可入海贸司、工部、甚至海龙军任职,亦可依‘海爵制’论功行赏!”
这道旨意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激起了更大的涟漪。传统的清流士大夫中,自然不乏非议之声,认为此举是“重利轻义”,“舍本逐末”,败坏学风。然而,更多的寒门子弟,或者那些在传统经学上难以出头,却对实用技艺有兴趣的年轻人,看到了另一条通往功名的路径。再加上皇帝明显的大力支持和“海爵”的诱惑,格物学宫的生源开始稳步增加,各种奇思妙想和改良技术也开始如涓涓细流,慢慢汇聚。
海上学宫,这艘承载着帝国向海洋进军梦想的独特航船,就在这争论、实践与皇权的坚定护航下,正式扬帆起航了。它或许还不够完善,甚至显得有些杂乱喧闹,但其中蓬勃的生机与务实的学风,正悄然为大晋的海上事业,积蓄着远比黄金更宝贵的财富——人才与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