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武库的锋刃(1/2)

开元二年四月初八,洛阳城西的京师武库。

晨曦初露,兵部尚书王濬已经在武库大门前等候。这位六旬老将今日特意穿上了全套戎装,明光铠擦得锃亮,腰间的佩剑是当年随武帝征东吴时的战利品。他身后站着将作大匠荀恺、武库令张超,还有那位独臂的老兵武器测试员李石头——如今已是正式的将作监校尉,穿着崭新的青袍官服。

“陛下来了。”有人低声道。

司马柬的銮驾从晨雾中驶来。皇帝今日也是一身戎装,不过比王濬的轻便许多,只是半身皮甲,腰间悬着一柄装饰简朴的长剑。他下车时,目光首先落在武库那两扇包铁的厚重大门上——门高三丈,宽两丈,门钉碗口大,透着森严的气息。

“臣等参见陛下。”众人行礼。

“免礼。”司马柬抬手,“今日是来看真家伙的,不是来摆仪仗的。开门吧。”

沉重的门轴发出“嘎吱”声响,两扇大门缓缓开启。一股混合着铁锈、桐油和皮革的气味扑面而来。武库内部是个巨大的厅堂,高五丈,长三十丈,宽二十丈,以石柱支撑。两侧是高至屋顶的木架,上面整齐摆放着各类兵器:左边是刀枪剑戟等近战兵器,右边是弓弩箭矢等远程兵器,中间则堆放着重型器械和甲胄。

“陛下,这是京师武库主库,存有各类兵器二十三万件,甲胄五万套。”武库令张超介绍,“另有分库七处,存粮草、马具、车仗等。”

司马柬缓步走进库内。他的脚步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来到左侧木架前,他随手拿起一柄环首刀,抽刀出鞘。刀身在透过高窗的晨光中泛着冷冽的青光。

“这刀是什么时候造的?”他问。

“回陛下,是去年十月新造的。”张超答道,“用的是并州铁,淬火三次,刃长三尺二寸,重三斤八两。”

司马柬用手指轻弹刀身,声音清越。“试试。”

李石头上前接过刀,走到库中央的试刀架前。架子上挂着几副旧甲,有皮甲、札甲、鱼鳞甲。他深吸一口气,独臂持刀,猛然劈下。

“嚓”的一声,皮甲应声而裂。

再劈札甲——这是用铁片编缀的甲,能抵挡普通刀剑。李石头用足力气,连劈三刀,第三刀才劈开一道口子。

“札甲能挡两刀,第三刀破。”王濬记录道。

轮到鱼鳞甲时,刀锋只在铁片上留下了一道白印。

“鱼鳞甲防劈砍最好。”荀恺解释,“铁片叠压,刀锋容易滑开。但怕刺击。”

司马柬点点头,放下刀,走向右侧的弩机架。这里摆放着新旧两代弩机:旧式的是木臂弩,新式的是钢臂弩。他拿起一架新弩,入手明显更沉。

“这就是北邙军演时用的那种?”

“正是。”荀恺上前,“陛下请看,这弩臂用的是百炼钢,弹性比木臂强三成。弩机加了护圈,防止误触。最要紧的是这连发匣——”他指着弩身下方一个铜制转轮,“可预装三支弩箭,转动即换,省了装填时间。”

“试射。”

众人移步武库后院的试射场。这里长一百五十步,射着不同距离的箭靶,从五十步到一百五十步不等。靶心画着红圈,周围是环数。

李石头架好弩,瞄准一百步靶。扣动扳机,“嗖”的一声,弩箭疾射而出,正中靶心偏上——八环。

“好臂力!”王濬赞道。独臂开弩,比常人更难。

李石头没说话,转动连发匣,第二箭、第三箭连续射出。分别中九环、七环。三箭用时不到十息,若是旧弩,最多射出一箭。

“射程呢?”司马柬问。

“回陛下,用特制重箭,可达一百五十步;普通箭,一百二十步。”荀恺答道,“旧弩最多一百步。”

司马柬接过弩,亲自试射。他年轻时常在封地习武,弓马娴熟,但弩用得少。第一箭偏了,只中五环。调整后,第二箭中了七环。

“这弩是好,但太重。”他放下弩,“普通士兵能连续开几次?”

“体格健壮者,可连开十次;一般士兵,五六次就力竭了。”荀恺老实回答,“臣等正在研制助力装置,用杠杆原理,省力一半。”

“加紧。”司马柬只说了两个字。

接下来测试甲胄。武库后院立着几个草人,套着不同式样的甲。弩手在五十步、八十步、一百步三个距离射击。

旧式皮甲在五十步就被射穿;札甲能挡八十步的弩箭,但一百步必穿;新式鱼鳞甲最好,八十步只能射入半寸,一百步才能勉强穿透。

“但鱼鳞甲重。”王濬指着铠甲旁标注的重量牌,“全套三十五斤,比札甲重十斤,比皮甲重二十斤。士兵穿上,行动受限。”

“所以不能只追求防护。”司马柬沉吟,“要分级。骑兵用轻甲,要灵活;步兵用重甲,要防护;弩手用中甲,要平衡。各兵种需求不同,甲胄也该不同。”

“陛下圣明。”荀恺连忙记录。

测试进行到午时。司马柬没有去用膳,而是让内侍把饭送到试射场边,君臣几人就在石凳上简单吃了。饭菜是武库食堂准备的:粟米饭,咸菜,一人一碗肉汤。

吃饭时,李石头说起了往事。

“小的在陇右时,用的还是旧弩。”他捧着碗,独臂有些不稳,“那弩射程只有七十步,羌人的弓能射八十步。所以每次对阵,咱们总要挨一轮箭雨才能还击。若是当时有这种新弩……”他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司马柬放下筷子:“所以朕才要你们严把质量关。战场上,兵器差一点,就是生与死的区别。”

饭后,测试继续。这次是抽查——司马柬让王濬随机指定库房位置,当场开箱验货。

“丙字库,第七架,第三层,左起第五箱。”王濬闭着眼说。

库吏抬来木箱,打开。里面是二十柄新造的环首刀。司马柬随手拿起一柄,抽刀细看。刀身光滑,刀刃锋利,但当他用手指沿着刀脊摸到刀镡时,眉头皱了起来。

“这刀镡松了。”

荀恺连忙接过检查,果然,刀身与刀镡的连接处有细微松动。虽然不影响使用,但长期挥舞,可能会脱落。

“这一箱,全部检查。”

二十柄刀,有七柄存在同样问题。再查同批的其他箱子,三十柄中又有九柄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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