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床前托孤?(1/2)
咸熙二年的秋天,来得格外萧瑟。晋王府邸深处,那浓得化不开的药味仿佛已浸透了每一根梁木,连窗外偶尔飘落的枯叶都带着一股沉疴难起的腐朽气息。寝殿内,宫灯的光芒竭力驱散着角落的昏暗,却照不亮御榻上那张灰败的面容。
司马昭躺在重重锦衾之中,呼吸微弱而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像是破旧风箱在艰难拉扯。往日那双洞察人心、威严深重的眼眸,此刻深陷在眼窝里,目光涣散,唯有在司马炎靠近时,才会短暂地凝聚起最后一点锐利的光。
“都……退下。”嘶哑的声音从干裂的嘴唇间挤出,如同枯叶摩擦。内侍、医官,乃至忧心忡忡的王妃王氏,皆屏息敛衾,悄无声息地退至殿外,厚重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司马炎跪在榻前,冰凉的金砖透过衣料传来寒意。他望着生命烛火正在飞速燃尽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这是赋予他生命和如今地位的人,也是那个在洛水边默许了弑君、将司马家推向权力巅峰也推向道德深渊的人,更是那个不断用权术教诲他、又因他的“仁厚”理念而心生猜忌、屡屡制衡他的人。
“炎儿……”司马昭的手从锦被中艰难伸出,枯瘦如柴,却异常冰冷,紧紧抓住了司马炎的手腕,力道之大,完全不似垂死之人。“为父……时日无多了。”
司马炎俯下身,声音低沉:“父王定能康复……”
“虚言……不必说了。”司马昭打断他,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目光死死盯着儿子,“这江山……这司马氏的基业,现在……交到你手上了。”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后事,声音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提及镇守各地的宗室将领,叮嘱需平衡任用,既要倚仗,亦需防范;提及贾充、王沈、荀顗等核心重臣,肯定他们的“从龙之功”,却又反复强调“其心难测,可用之,不可尽信之”;提及并州、凉州的胡患,江东的孙吴,告诫不可轻启边衅,当以稳固内部为先……
每一句嘱托,都浸透着在权力旋涡中挣扎一生的疲惫与警惕。这并非寻常父子的温情告别,而是一场冰冷而现实的政治交接。
忽然,司马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猛地攥紧司马炎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入肉里,涣散的目光爆发出回光返照般的厉色:“记住!洛水边的事……绝不能再发声!我司马家的天下……得来不易!你要……你要……”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起伏,“保全宗庙!无论如何……必须保全我司马氏宗庙!这……才是最大的孝道!你……可能向为父保证?”
“洛水边的事”——这五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穿了所有父子温情与政治权衡的伪装,直指司马家权力原罪的核心。那不仅仅是弑君,更是对政治信义的彻底践踏,是司马氏永远无法洗刷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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