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星火蔓延 势成燎原(1/2)

2000年5月15日,深夜十一点。

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桌面上摊着四份文件。

左边是《中芯国际首轮投资协议》最终版,二十三页,中英文对照,每页都有赵振用红笔标注的要点。签字页在最后一页,留白处等着我的名字。

右边是《好听音乐网版权合作框架协议》,与滚石、华纳、索尼三家联合签署,十五页,密密麻麻的分成比例、数据共享条款、争议解决机制。这是三个月谈判的成果。

中间是《个人专辑<华夏>制作进度表》,十首歌,八首已经完成编曲,六首录完人声,三首开始混音。旁边贴着mv拍摄计划:北京、西安、上海、台北,四个城市,四种意象。

最下面是《好网吧管理系统全国推广季度报告》,装机量突破八千家,覆盖三十七个城市,市场占有率从年初的3%上升到28%。附件里有用户反馈、技术问题汇总、下季度目标。

四份文件,四个世界。

芯片、音乐、互联网、线下实体。

而我,坐在这四个世界的交汇点上,试图把它们连接起来。

窗外是五月的北京夜空,温暖,晴朗,能看见稀疏的星星。远处居民楼的灯光一扇一扇熄灭,城市渐渐入睡。只有24小时便利店还亮着灯,像守夜的眼睛。

我端起已经凉透的茶,喝了一口。苦,但清醒。

四个多月了。从一月份启动“加速计划”,到现在五月中旬,整整一百三十五天。

这一百多天里,纳斯达克崩盘了,我们做空赚了二千多万美元。ifpi起诉了,我们硬扛下来,谈判出了新方案。张汝京回上海了,我们要投两千多万美元。专辑录了一多半,舞蹈练到膝盖积水。网吧系统推广遇到地头蛇阻挠,高军差点被打。

累。累到有时候早上醒来,要想几秒钟才能记起自己是谁,要做什么。

但值得。

因为星火,真的在蔓延。

第一簇星火,在西安点燃。

《俑》的混音今天下午从美国发回来了。制作人艾伦在邮件里写:“howard,我做了二十年音乐,从来没听过这样的东西。古老和现代,嘶吼和电子,死亡和生命——它们在你的声音里打架,最后和解了。这可能是你最好的作品。”

我戴上耳机,点开音频文件。

前奏是采样自王老秦腔的嘶吼,经过效果器处理,变得空灵,遥远,像从地底传来的回声。然后是沉重的电子节拍进入,冰冷,规律,像流水线上的机械手臂。

接着是我的声音:

“我是俑,埋在土里千年

等一声惊雷,炸裂春天

彩绘褪色,铠甲生锈

但眼睛还睁着,看人间变天……”

唱到副歌时,我用了秦腔的发声方法——不是模仿,是融合。让那种从丹田冲出来的力量,与现代唱法的控制结合,创造出一种既原始又精致的声音。

三分半钟的歌,听完后我摘下耳机,久久没有说话。

窗外传来远处工地的打桩声,咚,咚,咚,像心跳。

这首歌,会成为《华夏》专辑的灵魂。其他九首歌都要围绕它来调整——《以父之名》可以加入京剧武场的锣鼓点,《江南》可以融入评弹的吴侬软语,《青花瓷》可以更极致地使用古筝和箫。

根找到了。在西安的土里,在秦腔的吼声里,在那些睁着眼睛的陶俑里。

我给制作团队发邮件:“以《俑》为基准,重新调整所有编曲。预算可以追加,时间可以延长,但质量必须达到这个水准。”

发送。

然后我给王老寄了一张唱片,附上手写信:“王老,这是您教我的声音。它现在变成了一首歌。谢谢您。”

第一簇星火,燃起来了。

第二簇星火,在谈判桌上艰难燃烧。

高军推门进来时,脸上带着罕见的轻松表情。

“签了。”他把一份文件放在我桌上,“三家都签了。滚石最后让步,把分成比例从25%降到18%。华纳同意数据共享,但要求加密处理。索尼最痛快,说愿意尝试新合作模式。”

我翻开协议,看到最后一页的签名和公章。三个红色的印,像三枚勋章。

“不容易。”我说。

“太不容易了。”高军在对面坐下,揉了揉太阳穴,“光是和滚石就谈了八轮。他们的法务总监是美国人,每个条款都要争。有一次吵到凌晨三点,赵律师差点拍桌子。”

“但最终还是谈成了。”

“因为你有筹码。”高军看着我,“好听音乐网现在日活近二十五万,原创社区每周新增三千个作品。用户黏性数据一摆出来,他们就明白——这个平台有生命力,压不住,只能合作。”

“ifpi那边呢?”

“暂时停火。”高军说,“看到主流唱片公司都和我们签约了,他们也调整了策略。昨天发来新方案,要求我们建立版权过滤系统,自动识别侵权内容。这个技术上可以实现,王工已经在研究了。”

“过滤系统可以做,但不能太严格。”我说,“要给用户创作空间。翻唱、混音、二次创作,这些是社区的活力来源。”

“明白。我们会设定合理阈值。”

高军站起来,走到窗前:“小田总,你知道最让我感慨的是什么吗?”

“什么?”

“三个月前,所有人都说我们疯了。说一个音乐平台敢挑战国际唱片巨头,是以卵击石。现在,我们不仅没碎,还让石头挪了位置。”

他转身看着我:“这说明什么?”

我想了想:“说明时代变了。”

“对。”高军点头,“旧的墙正在倒塌,新的规则正在建立。而我们在参与建立规则。”

第二簇星火,在版权战争的废墟上,燃起来了。

第三簇星火,在上海张江的工地上燃烧。

赵振今天刚从上海回来,带来了最新的进展照片。

投影仪亮起,屏幕上出现一片空地。黄土,杂草,几台挖掘机停在边缘,像沉睡的巨兽。空地中央插着一块牌子,白底红字:“中芯国际一期工程工地”。

“土地手续全部办完了。”赵振切换照片,出现各种批文、许可证、合同,“环评通过,电力接入方案确定,供水管道已经铺到红线外。张博士说,下个月就可以正式动工。”

下一张照片是设计图。现代化的厂房,洁净室,办公楼,研发中心。线条简洁,功能明确。

“设备采购清单也出来了。”赵振递给我一份文件,“光刻机、蚀刻机、离子注入机、化学机械抛光机……一共二百三十七台主要设备,总价三点八亿美元。已经和日本、美国、欧洲的供应商开始谈判。”

我翻看着清单。那些陌生的英文名词,那些天文数字的报价,那些复杂的交货周期。

“资金到位情况?”

“我们的两千四百万美元已经到账,占第一期基金的6%,占公司股权2%。”赵振说,“另外,国家开发银行承诺提供两亿美元贷款,上海市政府配套一亿美元。还有几个民间资本在谈,张博士有信心在年底前凑齐第一期需要的四亿。”

“技术团队呢?”

“核心团队三十七人,都是从德州仪器、台积电挖来的资深工程师。国内招聘已经启动,计划从复旦、交大、清华招两百名应届生。”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空地上竖起厂房,设备运进来安装,工程师们穿着防尘服在洁净室里工作。硅片进入生产线,经过几百道工序,变成承载着电路的芯片。

一颗颗芯片,像现代文明的细胞。

而我们投的两千四百万美元,是这些细胞的营养液。

微不足道,但不可或缺。

“田总,”赵振轻声问,“你真的不担心吗?这笔钱可能十年都看不到回报。”

“不担心。”我说,“有些事,不是看回报率。”

“那看什么?”

“看要不要做。”我指着屏幕上的工地照片,“这件事,必须有人做。我们不做,别人也会做。但我们做了,就参与了历史。”

赵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我明白了。”

他收起文件:“协议我归档了。后续的法律事务我会持续跟进。张博士说,动工仪式想邀请你去。”

“我去。”我说。

第三簇星火,在半导体产业的荒原上,燃起来了。

第四簇星火,在首尔江南区的会议室里点燃。

五月中旬,我飞了一趟首尔。

sm公司的会议室里,李秀满亲自接待。他五十多岁,戴金丝眼镜,说话慢条斯理但每个字都带着分量。

“田先生的英文ep在韩国很受欢迎。”他递过一份数据报告,“《baby》在榜单上连续两周前三。”

“谢谢李社长。”我说,“其实我今天来,是想谈一个更长远的合作。”

我打开笔记本,调出准备好的ppt:“我想和sm共同打造一个亚洲女子唱跳组合。不是传统的歌手模式,而是融合k-pop的视觉冲击、j-pop的精致制作,加上华语市场的叙事深度。”

李秀满看得很认真:“规模?”

“七到九人,国际化配置,中日韩成员都有。”我说,“训练期两年,2003年出道。sm负责韩国市场的培训和制作,我们负责华语区的宣传和内容。”

“资金呢?”

“我出70%,sm出30%。但我要音乐版权的一半,经纪分成可以倾斜。”

李秀满沉默了很久,会议室里只有空调的嗡鸣。最后他抬起头:“我需要看到更详细的企划案。但如果真如你所说……这可能是亚洲音乐的下一个里程碑。”

离开sm大楼时,首尔下起了小雨。我在出租车上给高军发短信:“sm有戏,准备深度谈判。”

第四簇星火,在跨国合作的蓝图上,燃起来了。

第五簇星火,在工信部的会议室里燃烧。

从首尔回北京的第二天,我去了工信部。

会议室里坐着六七个官员,其中就有之前见过的李建国处长。这次会议的主题是“网吧行业管理规范征求意见”。

我准备了二十页的报告,核心观点很明确:“与其让网吧野蛮生长,不如通过技术手段规范它。”

“我们的‘好网吧管理系统’可以实时监控每台电脑的运行状态。”我在投影仪上展示后台界面,“可以过滤不良信息,限制未成年人上网时间,自动备份重要数据,甚至能协助公安部门追踪可疑行为。”

“如果这套系统能成为行业标准,那么全国网吧就不再是‘治安死角’,而是可控、可管、可服务的数字化节点。”

李建国问得很细:“技术稳定性如何?成本呢?网吧老板愿意装吗?”

“永久免费。”我说,“我们靠增值服务和广告分成盈利。现在已经装了八千多家,没有出现大规模故障。”

会议开了三个小时。结束时,李建国送我到电梯口:“小田,你的想法很有前瞻性。部里会认真研究,争取下半年出台试点政策。”

“谢谢李处长。”我说,“我们随时配合。”

第五簇星火,在行业标准的制定过程中,燃起来了。

第六簇星火,在县城的地下室里燃烧。

晚上九点,我接到张小军的电话。

“浩彣!这个月流水破十万了!”他的声音兴奋到破音,“新扩的五十台机器天天爆满,要排队!我们完善了会员制,现在有五百多个会员,预存费用收了八万多!”

“慢点说。”我笑了,“我爸呢?”

“幺姨爹的腰好多了,现在能自己走路了。”张小军顿了顿,“但他听你的,雇了两个保安,自己不亲自看店了,就每天来转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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