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一场 依然稻香(1/2)

我,仿佛笼罩于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白光中。

没有声音,没有触感,只有一种被包裹着的、回归母体般的安宁。

然而,这片安宁陡然破碎!一股巨大的力量裹挟着我透明的意识,向着下方的黑暗急速坠落。

不是失重,是撕裂。炽热的烧灼感从四面八方涌来,浑浊的声音逐渐变得刺耳清晰。

“嘭——”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了。无数记忆的碎片,像棱镜般折射出纷乱的光,环绕着我,一同坠向深渊……

那些如玻璃的碎渣,倒影着上方的亮光,折射出无数破碎的画面……

像被撕碎的胶片,一幅幅快速的掠过,那里有,一张张熟悉的脸……

我的意识也随着画面的飘散,在这个裹挟的洪流中,下坠着、翻滚着、冲撞着、破碎着。

我仿佛看见那个佝偻的背影在田埂上摔倒,我想喊,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我仿佛听见父母在深夜相互的交谈,关于我的未来,字字句句像针扎进心里。

我想起,在我选择离婚,独自承担债务,那个女人的泪流满面……

也想起,在我丧失挣钱能力后,那个女人、那张嘲讽的、势力的脸;

我仿佛闻到房间里充斥着泡面与廉价香烟混合的气息;

也仿佛感觉到,我完全丧失对生活向往后的那种颓靡……

我想过结束,结束这一场,就因为一次,失败的投资决定,导致坠入谷底的操蛋人生……

体会过热闹喧嚣、也尝到了人间冷暖……

体验过热烈与爱恋;也体验过冷漠与背叛;

其实结束了也未尝不可……

但一想到年迈多病的父母,又不能下定决心,撒手人寰;

然后就龟缩于狭小的房间,整日浑浑噩噩,也打不起精神做出改变;

父母在并不遥远的家乡,虽然没有流露过丝毫失望或不满;

我却,不敢与他们相见;

姐姐远嫁北方,有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自己的孩子……

能在大城市扎根,就已属不易;

而我却,丢失了,自己的家……

仿佛被耗尽了心力,仿佛被抽干了心气……

一张张面孔模糊地闪现,然后又消失……

最后,我的身体和意识都湮没黑暗中……

“……哎,不值得……”

“……这一生,又算什么?”

……

“呼……”,巨大的疲惫和无尽的悔恨,像潮水,向我涌来。

隐隐又看到一团白光,我挣扎着,想要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这一切混乱而漫长,仿佛经历了几十年的颠沛流离。

“嗬——!”

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

剧烈的头痛随之炸开,仿佛有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

吃力地、缓缓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先是模糊的,只有昏黄的光晕、晃动的影子……

又过了好几秒,视野才逐渐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泛黄的天花板,

一盏蒙尘的白炽灯,旁边还悬着一根长长的拉线开关;

居中的位置,是一顶缓缓转动的吊扇,缓慢到能清晰分辨扇叶的轮廓。

这不是我的那间——逼仄的房间。

我试图转动僵硬的脖子,一阵更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向我袭来。

我下意识地用手扶住额头,触手所及,皮肤滚烫,但……这手感不对。

太小了,太细嫩了。

我惊愕地将手举到眼前。

这是一只孩子的手!手指短小,掌心肉乎乎的,皮肤是孩童特有的那种细腻。

我难以置信地又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感同样——脸庞小巧,骨骼轮廓稚嫩。

巨大的荒谬感攫住了我。

我……死了?这是在梦里?还是……传说中的回光返照,看到了幼年的自己?

……

“浩彣?浩彣你醒了?” 一个异常熟悉和亲切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充满了惊喜和疲惫的乡音。

艰难地侧过头,看见一个年轻的女人正俯身看着我。

她约莫三十五六岁,留着长发,面容清秀,眉宇间带着浓浓的忧虑……

但那双眼睛,我认得;是母亲王崇梅的眼睛,只是远比记忆中要年轻,眼角的细纹还未深刻。

“妈……” 我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明显的童音。

“哎!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妈妈长长舒了口气,用手背贴了贴我的额头,“烧退了些了。你吓死妈妈了,睡了一天一夜。”

这时,一个穿着半旧蓝色工装、身材精壮的男人也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是如释重负的表情。

“醒了?医生说了,退了烧就没事了。这小子,身体底子还是好的。”

是父亲田盛忠!同样年轻,眉宇间没有被生活压垮的沉沉暮气,只有常年跑货运的风尘仆仆。

我呆呆地看着他们,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父母,是记忆深处,三十多年前的模样。

而自己……我再次抬起手看了看,确认了这是一副孩童的身体。

不对啊,难道我熬夜猝死了?清晰地记得我是听着抖音入睡的,依稀在讲什么三星堆的古蜀文明……

不对、不对,我掐了掐左手,这分明不是做梦!

我重生了?太他妈离谱了……

不对、不对……我再次疑惑!所以……那些纷乱的记忆……是一场大梦?

一场持续了几十年的、逼真到令人窒息的梦?

梦里我的平凡与挣扎,最终被困居于蓉城的角落……

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而现在发烧的、年幼的身体,才是现实?

再次掐了掐左手,这种清晰的痛感让我翻滚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点。

我试着再度回想梦里的片段,头痛加剧,并且伴随着一种强烈的虚弱感。

好吧,我宁愿相信那是一场梦,因为梦中的一切,都带着一种灰败的、令人不甘的色彩。

“我……怎么了?”我发出童声,虚弱地问。

“还说呢!”妈妈带着责备的口气,却小心地给我掖了掖被角,“前天放学下那么大的雨,你是不是跟二娃他们去河沟里踩水了?回来当晚就发起高烧,说胡话,可把我们急坏了!镇上的医院看了不行,赶紧送到县医院来了。”

我有去玩水吗?梦中的碎片与现实的记忆开始重叠,让我更加分不清虚实。

“行了,醒了就好。”爸爸见我没有作答随即挥挥手说,“我去问问医生,能开点药带回去不……”

我躺在病床上,闻着消毒水的气味,看着父母年轻而疲惫的脸庞,一种混杂着酸楚、奇异、安宁的情绪,在胸口弥漫开……

如果那真的只是一场梦……或许,也还不错。

随后,我在医院观察了半天,期间昏昏沉沉又睡了一觉,这次却没有做梦,大脑得到了难得的休憩,头痛也减轻了许多。

下午,父亲办好了手续,一家人回到了家中。

家的模样,与“梦中”的记忆一般无二。

这是一栋新建不久的三层小楼,矗立在马路边上,与同侧零星分布的其他矮旧房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父母奋斗多年的成果。

外墙是裸露的水泥墙面,透着新房的生涩。

初夏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拂过来,我深深吸了一口。

空气中混杂着泥土的腥气、附近人家烧柴弥留的烟火气,还有一种……浓郁的、带着阳光味道的禾秆香气。

我抬眼望去,门前横亘的马路外侧,便是一望无际的稻田。

夕阳的金辉洒在田畴上,沉甸甸的稻穗被染成了金红色,压弯了腰,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如同金色的海浪。

这幅景象,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脑海中某个封闭的匣子。

一段清晰而轻快的旋律,毫无征兆地流淌出来,伴随着同样清晰的歌词:

“对这个世界,如果你有太多的抱怨,

跌倒了,就不敢继续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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