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大梦一场 依然稻香（2/2）

为什么人要这么的脆弱堕落，

请你打开电视看看，

多少人为生命在努力勇敢的走下去，

我们是不是该知足，

珍惜一切就算没有拥有……”

这旋律和歌词是如此自然，仿佛早已刻在灵魂里。我不由自主地跟着哼唱起来，童声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贴合感。

“还记得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

随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微微笑小时候的梦我知道，

不要哭让萤火虫带着你逃跑，

乡间的歌谣永远的依靠，

回家吧回到最初的美好……”

歌声渐歇，我怔怔地站在原地。

这首歌……我确定，在我的记忆里，从未听过。

但它又如此完整，如此应景。

歌里唱的，不就是眼前的景象，我此刻渴望的心境吗？

“耗儿（浩彣儿），你哼的啥？还怪好听的呢。”姐姐田雪雪从屋里跑出来，十一岁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好奇地看着我。

“没……没什么。”我摇摇头，一股更深的疲惫感袭来。我不敢再去深究这首歌的来源，仿佛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一旦打开，又会引来那令人崩溃的头痛和混乱。

“《稻香》……”我低声喃喃，脑海里自动浮现出这个名字，以及一个模糊的、戴着鸭舌帽的歌手形象——“周杰伦”。

周杰伦是谁？

这又是什么？

我甩甩头，将这些念头强行压下。

不去想，只要不去回想那个“梦”和这些奇怪的东西，我就还是田浩彣，一个刚退了烧的九岁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我安心在家休养。不再去试图回忆那场“大梦”，身体恢复得很快。我慢慢地、真正地开始接受并融入现在的生活。

我看到了年轻的父母为了这个家如何辛勤奔波。

父亲田盛忠除了跑长途，一有空就帮着拾掇着家里的一切；母亲王崇梅是村小的老师，回来后还要操持家务，督促姐弟俩的学习；尽管疲惫，脸上却总是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姐姐田雪雪，还是个有些毛躁、会跟我抢零食的小姑娘。

这一切，真实、温暖，充满了烟火气。

我越来越确信，那场漫长的、充满遗憾和不甘的“梦”，才是虚幻。

而眼前的生活，虽然清贫，却充满了希望，是值得珍惜的现实。

就在几乎要彻底忘记那场梦的时候，小学三年级的期末考试，到来了。

考场就在各自班级的教室里，简陋的木制课桌，桌面上还有我刻画的痕迹。阳光透过窗户，在试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拿着试卷，目光扫过上面的题目——汉语拼音、简单的乘除法、组词造句……

起初，只是觉得题目很简单。但当我开始动笔时，一种奇异的感觉产生了。

那些答案，并非通过思考得出，而是像早已储存在脑海里一样，自然而然地浮现出来，清晰无比。

我下笔如有神，几乎不需要停顿。那些在“梦”中早已被遗忘的小学知识，此刻却像被擦拭干净的明珠，熠熠生辉。

这种“信手拈来”的感觉，让我感到一丝不安，却又隐隐兴奋。

考试结束后，一种强烈的探索欲驱使着我。

我跑到了小镇上唯一的新华书店。书店不大，光线昏暗，书架上的书蒙着一层薄灰。

走到标着“小学读物”的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格林童话》。

翻开，那些熟悉的故事，白雪公主、灰姑娘……文字映入眼帘，发现自己根本不用细读，只要目光扫过，就能立刻理解并记住内容，甚至能回忆起不同译本的细微差别。

然后又走到转角处的文学区，抽出那套精装版的《水浒传》快速翻阅。同样，阅读和理解毫不费力，人物、情节了然于胸。

但当我试图去翻阅一本《无线电入门》时，情况发生了变化。脑袋空空、阅读变得滞涩，理解起来耗费心神，也没有过目不忘的感觉，需要反复观看才能勉强记住。

一个猜想在我心中形成。

我快速打开书包，找出笔记本和一支铅笔，我决定做一个实验。

先是快速翻阅了一遍书包里的语文、数学课本，确认所有内容都已“掌握”。

当我全神贯注攻克《无线电入门》时，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仿佛有电流穿过大脑皮层，强行将那些陌生的符号与概念烙印下去。

二十分钟后，那种被掏空般的虚弱感和炸裂般的头痛，让我不得不几近瘫倒，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我立刻停止，稳定心神，大口喘气。

休息了大约半小时，头痛才渐渐缓解。接着我拿起笔记本，记录下刚才的感受：

“看熟悉的书，很快，不累，能记住。”

“看没见过的书，很慢，累，记不住。”

“特别专心看新书，会变快，但头会很疼，很虚。”

接下来的几天，我有意识地进行各种尝试。我发现，如果头天晚上睡得早，睡得足，第二天看书的状态就会好很多，专注的时间也能延长。

如果早上起来，绕着家门前的稻田跑上几圈，出一身汗，那一整天的精神都会格外充沛，记忆力也似乎更好。

而如果吃得丰盛一些，比如早餐有一个鸡蛋，那种阅读后的空虚感就会减轻。

我开始有节奏地规划自己的“训练”：早起半小时慢跑，三餐尽量吃饱吃好，保证充足睡眠，然后分时段进行阅读——大部分时间用来“重温”已掌握的知识，小部分时间用来“挑战”新知识，并严格控制时长，一旦感到不适立刻停止。

坚持了一周后，效果显着。

我发现自己“重温”知识的速度更快，范围也更广，甚至能回忆起“梦”中更多的生活细节和碎片信息。

而学习新知识时，专注力的持续时间明显变长，头痛的阈值也提高了。

更让我惊喜的变化，发生在一个下午。

我坐在自己的小房间里，面前是一架卡西欧电子琴，这是父母去年买给我们的。在“梦”里， 我在五年级短暂学习过，但早已荒废。

此刻，我尝试着用手指按下琴键。do, re, mi……

生疏，但手指的记忆似乎在慢慢苏醒。

我尝试在琴键上摸索《稻香》的旋律。

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当我按下第一个音符，脑海中不再是模糊的曲调，像是一卷自动展开的、半透明的‘思维乐谱’。

音符不再是豆芽菜，而是随着节奏律动的金色光点；和弦进行则像是流淌的蓝色光束，它们彼此交织，指引着我的手指落在正确的琴键上。

当我把《稻香》的歌词与脑海中的音符，用工整的字迹以及柱状的符号记录在一张白纸上时，我握着那张纸，沉默了许久。

窗外的稻浪依旧，夕阳的余晖将我的小房间染成暖黄色。

一个之前一直回避、不敢深思的念头，此刻无比清晰地浮现在脑海中：

那场梦……恐怕，不完全是梦。

那些经历，那些情感，那些失败与不甘，还有这些超越时代的音乐、未来才会出现的知识……都是真实的。

属于另一个时空的，名叫“田浩彣”的、四十多年人生经历的沉淀。

我不是在做梦。

我是……回来了。

那么，我现在，到底是谁？

是那个碌碌无为、抱憾终生的中年灵魂？

还是这个拥有无限可能、刚刚九岁的孩童？

巨大的身份认同危机再次袭来，比第一次更加猛烈。我感到一阵眩晕和恐慌。

我缓缓走向一楼，看着在厨房忙碌的母亲，看着院子里正在冲洗货车的父亲，看着趴在桌上写作业的姐姐。

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未来，在“那个”时空里，我曾亲眼见证过其中的艰辛与不易。

许久，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眼中最初的迷茫和恐慌，渐渐被一种混合着沉重与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不管我是谁。

既然给了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既然给了我这样……不可思议的能力。

那么，“梦”中那些遗憾，我要弥补。

“梦”中那些平凡，我要打破。

“梦”中未能守护的，我要牢牢守住。

我低头，看着自己那双小小的，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手。

第一步，我需要更多的自主权，需要更快地积累改变命运的力量。

这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将是我争取自由的第一块敲门砖。

而音乐，这门已经验证过的、可以快速将“先知”变现的技艺，将是我撬动这个时代的第一根杠杆。

九岁的我，望着1993年夏日的天空，嘴角缓缓勾起一丝与年龄截然不符的、沉稳而决然的笑意。

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注：

《稻香》：作曲周杰伦、作词周杰伦；收录于周杰伦个人第九张音乐专辑《魔杰座》；于2008年10月15日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