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框架下的裂痕（2/2）

“贡献如何量化？”优格的身体表面浮现出复杂的公式，“开采量是硬指标。风险承担可以折算为系数。技术贡献…需要可验证的效能提升证明。”

“生态贡献呢？”根须的枝叶晃动，“避免环境破坏的价值，如何纳入分配公式？这本身就是贡献！”

“创意贡献！”百音的光点拼出一个问号形状，“一首让开采者心情愉悦、提高效率的共鸣诗，值多少配额？”

银翼的表情（在投影上）显露出明显的不耐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倦。“够了…这些数字游戏…晶体就在那里，挖出来，用掉，再去寻找新的。为什么要把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她最后这个词说得很轻，带着一种异常的疲惫。

李夜观测窗口的数据显示，银翼的意识活跃度在过去半小时内出现了缓慢但持续的下滑，情绪波动曲线趋于平缓，甚至对争议点的反应阈值有所提高。阿基米德·七的逻辑核心运算速度也出现了细微的迟滞，虽然它自己可能都未察觉。

“也许，”苏砚忽然开口，打破了关于配额公式的僵局，“我们暂时搁置精确的分配公式。先确立一个‘初期开采总量上限’和‘年度评估调整机制’。初期，自由星尘可以基于发现权获得一个较高的基础开采额度，但必须遵守所有环保和安全规则。理性网络和其他网络提供的技术支持，以‘服务换取固定比例产出’或‘优先采购权’的形式体现。具体的数字，我们可以基于接下来三个月的试点开采数据，在第一次年度评估时再行商定，并建立动态调整模型。”

又是一个“临时方案”和“动态调整”。但这一次，银翼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揉了揉（投影的）眉心，嘟囔了一句：“…行吧，总比卡在这里强。”她的妥协显得有些…过于轻易了。

阿基米德·七的晶体沉默了几秒，符文缓慢流转：【…可以接受作为阶段性方案。但必须明确数据采集标准和评估模型框架。】

优格似乎对“动态调整”很感兴趣，开始模拟不同调整策略下的进化收益。根须和百音也各自提出了对评估模型的补充要求。

李夜快速记录着要点，同时，他观测窗口中那条代表“异常情绪稀释指数”的曲线，在银翼妥协后，又微微上扬了一小段。这不像是理性思考后的让步，更像是一种…“懒得争了”的倦怠。

会议又持续了两个标准时，勉强在另外几个次要条款上达成了临时共识。当李夜宣布今日会议结束时，所有代表（除了永远亢奋的百音）都流露出明显的解脱感。银翼的投影几乎是立刻消散。阿基米德·七的晶体光泽暗淡了些许。优格收缩成一团，仿佛在节省能量。根须的树苗微微耷拉下叶片。

“他们…很累。”青蘙在李夜和苏砚收拾东西时，低声说，“不是身体上的累。是一种…对争论本身感到疲惫的累。那种粉色的‘淡漠感’更明显了。尤其是在银翼和那位逻辑架构师身上。”

李夜调出加密的观测数据，共享给两人。“数据支持你的感觉。意识活跃度下降，情绪波动钝化。这不完全是长期谈判导致的正常疲劳。有某种外源性因素在产生轻微影响。”

“理念孢子？”苏砚皱眉。

“特征匹配度不足30%，但方向类似——削弱对‘目标’的执着和情绪投入。”李夜谨慎地说，“需要更多样本和观察。目前强度很低，远未到影响认知的程度，更像是…一种‘背景噪音’。”

“背景噪音…”苏砚沉吟，“如果这种‘噪音’持续存在，甚至加强，会怎样？”

“可能会让本应激烈的理念碰撞，变得…‘温和’而‘低效’。”李夜看向空荡荡的会议室，“大家还是会争论，但可能失去那种非要争出个结果的锐气和热情。最终，所有决定都可能倾向于最简单的、最少摩擦的…‘和稀泥’方案。长远看，这可能比激烈的冲突更危险，它会无声地腐蚀掉共同体最宝贵的活力——对自身理念的坚持和在摩擦中成长的能力。”

三人沉默地离开了“棱镜之间”。走廊里，能量灯自动调节到黄昏般的柔和亮度。

而在学宫边缘的花园，“苔藓”正凝视着隔离罩内的奇花。

就在刚才，那株花的三个花苞中，那个荧蓝色的花苞，在没有任何外界刺激的情况下，无声地绽开了。

绽开的花瓣并非柔软的肉质，而更像是由细微的、不断明灭的能量晶格构成，呈现出一种冰冷而深邃的蓝色。花心处，一点极其微弱的银色光点缓缓自转，散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能吸收周围声音和情绪的“静谧感”。

苔藓记录着数据：“花苞‘荧蓝’绽放。能量辐射模式改变，新增微弱‘情绪场中和效应’…暂未对周围植物产生可观测影响。”他犹豫了一下，在备注栏添加：“其‘静谧’特质，与会议室内感知到的部分异常情绪状态，存在模糊的相似性。关联性待查。”

他抬起头，看向学宫主体建筑的方向，又看了看隔离罩内那朵静静绽放的、仿佛能将一切纷争都吸进去的蓝色晶体之花，心中涌起一丝莫名的寒意。

框架正在艰难搭建。

裂痕已在理念的摩擦处悄然生长。

而某种更隐秘的东西，似乎正伴随着一朵意外之花的绽放，以及谈判者们不易察觉的倦怠，在新生纪元的土壤下，悄然萌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