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深入疤痕（1/2）

决定是在一种沉默的紧迫感中做出的。

面对“静谧污染”的蔓延和优格的退出，等待或保守的调查已不足以应对。明最终批准了苏砚三人的行动计划：携带小型化、经过多重屏蔽和隔离的原初之核共鸣单元，乘坐特制的深空侦查舰“溯源者”号，深入一处被标记为“静默皱襞”的相对稳定疤痕星域。

选择“静默皱襞”是因为它足够典型——一片中等规模的、由万机归源逻辑格式化失败和心海同调意识潮汐残余相互冲蚀形成的法则混沌区。监测数据显示，那里的物理常数呈周期性波动，信息结构异常活跃，且近期检测到了与学宫网络“异常谐波”部分频率重合的微弱信号增强。

“溯源者”号不是战舰，它更像一个包覆在多层概念护盾中的精密实验室。舰体呈流线型，表面覆盖着能够吸收和偏转多种能量与信息扫描的非反射涂层。其核心是那个被安置在多重隔离舱中的原初之核共鸣单元——它被设计为在极端环境下，仍能为舰只和乘员提供一小片相对稳定的“可能性锚点”，同时也是最灵敏的异常共鸣探测器。

青蘙在出发前，特意在观星台静坐了许久。她通过腕间的丝带，将这次行动的意图、目的地和可能的风险，清晰地传递向星空深处那枚“矛盾奇点”。没有请求许可或帮助，更像是一种告知。良久，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专注注视”与“稳固定位”的意念，如同穿过漫长距离的星光，沿着丝带反馈回来。熵影无法直接干预，但他将自己那独特的“存在感”，如同无形的灯塔坐标，牢牢锚定在了青蘙的感知中。这不能提供保护，但能确保，无论他们陷入何种混乱，至少有一个绝对稳定的“参照系”在远方，告诉他们“家”的方向。

李夜则沉浸在数据海洋中。他整合了所有关于“静默皱襞”的残缺扫描报告、畸变法则模型、以及“异常谐波”的特征分析，为“溯源者”号的导航和防御系统编写了数十套自适应预案。他的银眸因高强度运算而显得格外明亮，却也透着疲惫——他自己也必须对抗那种悄然滋长的、对复杂计算感到“麻烦”的淡漠感。

苏砚最后去看了花园里的那株奇花。隔离罩依旧，三色花苞静立。他隔着罩子，用编序之力最后一次感受那“静谧场”。冰冷平滑的诱惑依然存在，但此刻他心中有了更明确的目标，那股诱惑便显得苍白了些。“如果我们能弄明白你，或者你的‘源头’，”他低声对花说，“或许就能找到唤醒大家的方法。”

苔藓在不远处照料其他植物，动作平稳规律，对苏砚的到来没有太多反应。

“溯源者”号在夜幕（真实星空背景）中悄然驶离学宫码头，引擎以最低噪音模式运行，如同潜入深海的滑翔机。

最初的航程平静得近乎压抑。熟悉的星空逐渐被抛在身后，前方，那片被称为“静默皱襞”的星域，在视野中开始显现出它的异常。

它没有明确的边界。就像一滴浓稠的、颜色怪异的油污，逐渐在清澈的水中晕开。正常的、点缀着星辰的黑暗，渐渐被一种难以形容的、不断缓慢变幻的灰紫色调所取代。星辰的光芒穿过这片区域时，会发生扭曲、拉长、或分裂成多重影像，如同透过不平整的玻璃观看。

“进入疑似影响区边缘。”李夜盯着传感器读数，“物理常数开始出现波动。重力读数上下浮动0.3%。光速恒定值…出现0.001%的偏差。空间曲率有细微的、非规律的褶皱。”

“能量背景噪音…很‘粘稠’。”青蘙闭着眼，通过舰载共鸣阵列感知着，“不是嘈杂，是…各种频率的能量流混合在一起，失去了清晰的界限，像一锅不断冒泡、却又不会沸腾的浓汤。情绪残留…很多，很混乱，但都被‘稀释’和‘扭曲’了，难以分辨具体的来源和内容。”

苏砚则专注于舰船自身结构的稳定性。他的编序之力如同最细的蛛网，遍布舰体关键节点，实时感应着外部法则波动对物质结构的影响。“舰体框架应力出现异常分布，局部微形变…正在自适应调整。护盾能量流需要重新编序分配，以应对非均匀的空间压力。”

“溯源者”号如同驶入了一片无形的凝胶海，每一个动作都比平时需要更多的能量和更精细的操控。

随着深入，景象越发诡异。

他们看到一块巨大的、仿佛被无形之手揉捏过的星云残骸，呈现出违反直觉的几何形态，内部闪烁着逻辑错误般的悖论光芒。

他们经过一片区域，那里的时间流速似乎时快时慢，舰船外部监视器捕捉到的陨石运动轨迹断断续续，如同拙劣的动画。

有一次，通讯频道里突然闯入一阵极其微弱、却充满无尽悲伤和疲惫的集体意识低语残响，那是心海同调在战争中留下的“情绪化石”，但很快又被一种平滑的“噪音”覆盖、稀释。

还有一片空域，物质仿佛失去了惯性，细小的尘埃云呈现出静止、倒流、螺旋运动同时存在的叠加态，直到舰船的能量场扰动后才恢复“正常”的随机飘动。

“这里就像…一个所有‘错误’、‘矛盾’和‘未解决冲突’被胡乱丢弃、然后被强行搅拌在一起的垃圾场。”李夜记录着观测数据，声音紧绷，“物理法则、逻辑规则、意识残留…全部破碎、混合、处于不稳定的低熵激发态。难怪会滋生异常。”

“不仅仅是滋生，”青蘙忽然睁开眼睛，指向一个方向，“我感觉到了…‘主动的’平滑力量。在那片颜色更淡、近乎灰白的区域。”

舰船小心地转向。前方出现了一片奇特的景象：一片相对“干净”的虚空，几乎没有色彩，没有明显的能量湍流，也没有物质碎片。但在这片虚空的中心，悬浮着几缕极其细微、近乎透明的“丝线”。这些“丝线”极其缓慢地飘动、延伸，所过之处，周围那些混乱的色彩和能量流仿佛被“抚平”了一般，变得暗淡、柔和，最终融入那片灰白的背景。

“就是它！”李夜调高传感器灵敏度，“检测到与学宫网络‘异常谐波’高度一致的波动源！强度很低，但特征匹配度超过85%！那些‘丝线’…在主动发射一种‘信息平滑场’！”

“织疤者…”苏砚低声道。眼前这景象，与“织疤者”致力于“缝合伤痕”、“带来宁静”的描述何其相似。只是，这种“宁静”是以抹去一切特征和活力为代价的。

“溯源者”号保持距离，启动所有被动扫描和屏蔽。他们需要更多数据。

就在李夜尝试分析“丝线”的构成和发射模式时，异变突生。

那片灰白虚空仿佛突然“活”了过来。原本缓慢飘动的“丝线”骤然加速，如同被惊动的触手，向着“溯源者”号的方向延伸、探来！同时，一股强大、冰冷、且充满“排斥差异”意志的扫描波动，如同无形的巨网，瞬间笼罩了整艘舰船！

“被发现了！”李夜急道，“不是机械扫描，是…某种基于法则畸变的广域感知！对方知道我们在这里，而且…不欢迎！”

“护盾全开！准备规避！”苏砚立刻接管部分操控，编序之力全力输出，加固舰体结构，调整护盾频率以对抗那奇特的扫描渗透。

但“丝线”的速度超乎想象。它们无视了常规空间距离，仿佛直接沿着法则的“褶皱”滑行，瞬间就贴近了舰船护盾。接触的瞬间，护盾的能量光芒剧烈闪烁，发出一种被“擦拭”般的、令人牙酸的微弱嘶鸣。更可怕的是，舰船内部，每个人都感到一股强烈的“平静感”和“抽离感”袭来，仿佛自己的情绪、思维、甚至存在感，都在被强行剥离、稀释！

“是强化的‘静谧污染’场！”青蘙脸色发白，立刻释放生命共鸣，翠绿的光芒在舱内亮起，与那股入侵的“平滑”力量对抗。她腕间的丝带也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熵影那遥远而坚定的“存在坐标”如同定心锚，帮助她稳住意识核心。

李夜强忍着思维的迟滞感，启动应急方案：“原初之核共鸣单元，启动‘差异脉冲’模式！反向共鸣，对抗平滑场！”

隔离舱内，小型的原初之核单元爆发出强烈的七彩光芒，一股蕴含着“包容一切可能”、“尊重差异存在”的共鸣脉冲，如同反向的涟漪，从舰船中心扩散开来！

嗤——！

仿佛冷水浇在烧红的铁板上。七彩脉冲与灰白“丝线”释放的平滑场发生了剧烈冲突！那片灰白虚空剧烈扭曲，延伸而来的“丝线”如同触电般缩回、颤抖，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舰船受到的“平滑”压力骤减。

有效！但显然激怒了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