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深渊（2/2）

“是 pragmatism（实用主义）。”锐进者冷静地纠正，“为了文明的存续，形态的改变是可以接受的代价。”

议事厅内乱成一团，原本因织机成功而建立的脆弱信任，在深渊展现的“智慧”和内部出现的投降论调面前，开始出现裂痕。

明始终沉默着，直到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代表（无论是实体还是意识体）的感知中：“锐进者，你所说的‘高效’，其评判标准是什么？是能量的堆积？是结构的稳定？还是……文明多样性所迸发出的无限可能性？”

他指向窗外生机勃勃的晶石植物：“它之所以诞生，不是因为某个单一理念的极端化，而是源于逻辑与情感的共存与交融。深渊所模仿的，只是我们理念中被恐惧和偏执所扭曲的碎片。如果我们因此放弃自身的完整性，去迎合一个扭曲的镜像，那才是真正的灭亡——在失去形体之前，先失去了灵魂。”

他的话语暂时稳住了局面，但锐进者眼中闪烁的冰冷光芒表明，投降的种子已然播下。

与此同时，在学宫最幽静的档案区内，袁客师与辩机正对坐于无数古籍与能量铭文之中。他们受明之所托，试图从古老的预言和源初创造者遗留的碎片信息中，寻找深渊的根源与应对之法。

辩机从深沉的冥想中醒来，眼眸中仿佛映照着万千世界的生灭。“袁师，我看到了……分裂。”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与悲悯，“源初的创造者，并非一人，亦非一个意志。它本身……就饱含着我们所面临的一切矛盾：创造与毁灭，秩序与混沌，统一与自由。它无法承受自身内部无限理念的永恒冲突，最终……选择了‘分裂’，将自身化作了七个网络，试图让每个理念在独立的疆域内得到纯粹的发展。”

袁客师抚须的手微微一颤：“如此说来，七网络本就是一体？那虚无深渊……”

“深渊……”辩机的声音变得飘忽，“或许并非外来之敌。它可能就是创造者当年无法承受、无法整合的，那部分最黑暗、最混乱的……‘本体残留’。它代表着绝对的‘虚无’，是对一切‘存在’（包括理念本身）的最终否定。它吞噬我们，或许是因为……我们这些‘碎片’，让它感到了‘不完整’的痛苦。”

这个推论石破天惊。如果深渊源于创造者本身，那么这场战争，在某种程度上，是自己与自己的战争。

消息传到观测塔，苏砚和李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震撼。

“模仿我们的理念……内部出现投降派……深渊源于创造者的黑暗面……”苏砚喃喃道，“它不是在入侵，它是在……‘回家’。”

李夜望向那片深邃的、仿佛开始倒映出他们自身恐惧的黑暗，轻声道：“而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阻止这个迷失的、充满恨意的‘另一半’，毁灭我们这些被分离出来的‘光明’碎片。”

学宫之外，晶石植物依旧在阳光下闪烁着理性和情感交融的光芒，但周围的空气中，已弥漫开比任何直接攻击都更为刺骨的寒意。真正的威胁，从来都来自内部的分裂与对自身信念的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