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与自我的对话(2/2)

画面消失。

旺财看向陈默:

“至于能不能写出小说,能不能出版,能不能被很多人看见……”

“那是天命的结果,不是天命本身。”

“就像种一棵树,你的天命是‘种’,而不是‘必须长成参天大树’。”

“只要你还在种,还在浇水,还在相信它会长大——”

“你就没有辜负你的天命。”

陈默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出来。

不是悲伤,是某种沉重的枷锁突然松开的释然。

他想起这一个月——虽然还是焦虑,虽然还是常常自我怀疑,但每当坐在桌前,写下那三百字时,心里总会有片刻的安宁。

那种安宁,比任何外在的认可,都更真实,更珍贵。

离开前,陈默问最后一个问题:

“那……如果我一辈子都写不出像样的作品呢?如果我一辈子都只是这样,每天写三百字,没人看,没意义……”

“谁说的?”旺财打断他。

它爪子又一划,这次出现的画面,让陈默彻底愣住了——

未来的某个黄昏,一个少年在图书馆的旧书区,偶然翻到一本泛黄的、自费印刷的小册子。

书名很土:《与猫共度的三百个黄昏》。

作者署名:陈默。

少年随手翻开,读到其中一段:

【今天大王教会我一件事——】

【不是所有路都必须通往远方。】

【有时候,原地转个圈,看看自己站的地方,】

【也是一种前进。】

少年看着这段文字,怔了很久。

然后他合上书,借走了它。

那晚,这个因为高考失利想自杀的少年,因为这本书,决定再活一天试试。

画面消失。

陈默呆呆地站着,眼泪模糊了眼镜。

“看见了吗?”旺财的声音很轻,“你永远不知道,你的文字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照亮谁的黑暗。”

“也许是一年后,也许是十年后,也许是你死后很多年。”

“但只要你写,只要那些真实的感受被记录下来——”

“它们就像种子,被风吹到你不知道的角落,在某天突然发芽,救活一个快要枯死的人。”

它跳到陈默肩头(这个动作让陈默受宠若惊):

“所以,继续写吧。”

“不为成名,不为证明,不为任何宏大的意义。”

“就为——

“在每一个疲惫的夜晚,能对自己说:‘今天,我也认真活过了,并把它记了下来。’”

“就为——

“也许很多年后,某个陌生人会在你的文字里,认出他自己的灵魂,然后不再孤单。”

一个月后的某个清晨。

陈默在书桌前醒来——他不是睡在床上,是趴在桌上睡着了,手边摊开着写满字的笔记本。

窗外天刚蒙蒙亮,大王蜷在他脚边的垫子上,肚皮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陈默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看向昨晚写的最后一段:

【凌晨三点,大王突然跳上桌,踩了我的键盘。】

【我正要发火,却看见它盯着屏幕,尾巴轻轻摆动。】

【它在看什么?】

【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

【是我昨天写的一段关于田野的描写。】

【它是不是……想起了故乡?】

【我们都回不去的故乡。】

【但还好,我们可以用文字,为彼此建造一个新的故乡。】

他看了这段文字很久。

然后打开一个新的文档。

这次,不是三百字的日记。

是一个小说的开头。

标题暂时空着。

他敲下第一行:

【有一只从乡下来的猫,它不相信自己会永远困在城市里……】

敲下这行字时,晨光正好透过窗户,照在键盘上。

也照在他因为长期握笔而有些变形的手指上。

那些手指,曾经写出过无人问津的故事,曾经在深夜里颤抖得握不住笔,曾经想要永远放弃。

但现在,它们又在键盘上,轻轻敲击。

不是因为有把握写好。

不是因为相信这次会成功。

只是因为——

写作,是他与这个世界,

最温柔,

也最坚韧的,

对话方式。

而对话,只要还在继续,

希望,

就还在继续。

大王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咕噜了一声。

陈默转头看它,微笑。

然后继续打字。

晨光越来越亮。

新的一天开始了。

而一个写作者,

和他的猫,

又一次,

选择了——

继续写下去。

这大概就是,

写作最本质的意义:

不是在文学史上留名,

而是在每一个想要放弃的时刻,

用文字,

拉自己一把,

然后对世界说——

“你看,

我又活过了一天,

并且,

把它变成了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