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明的到来（2/2）

“我们可以先做朋友。”

“不是退而求其次的‘备选’，也不是重归于好的‘前奏’。”

“就是最简单的、最干净的：朋友。”

程明沉默了很久。

久到窗外的影子都偏移了一寸。

然后他笑了——不是那种故作轻松的笑，而是释然的、带着些许苦涩但更多是感激的笑：

“好。”

“能当朋友……已经很好了。”

他顿了顿，认真地说：

“我会用行动证明——”

“这次的程明，是真实的程明。”

“不是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的程明。”

“只是一个……也想在这个不那么完美的世界里，做点好事的普通人。”

程明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安静。

旺财从猫爬架上跳下来，踱到江静书脚边，金瞳斜睨着她：

“心软了？”

“没有。”江静书收拾着茶杯，“只是觉得……人都会犯错，也都有机会改过。”

“你不怕他再来一次？”

“怕。”江静书诚实地说，“所以我说‘先做朋友’。”

她坐到地毯上，把旺财抱进怀里：

“朋友有朋友的界限。”

“不会天天联系，不会分享所有心事，不会把期待放在对方身上。”

“如果他能尊重这个界限，那多个朋友也挺好。”

“如果他不能……”

她轻轻摸了摸旺财的耳朵：

“那我就有足够的空间，转身离开。”

“现在的我，有这个底气了。”

旺财的金瞳里泛起一丝赞许。

它甩甩尾巴：“算你还没傻透。”

然后它跳到那沓图纸上，爪子按着最上面那张设计图：

“不过这小子做的这东西……还有点意思。”

“本喵刚才用神识扫了一下——”

“那些机器人里，藏着真心的温度。”

“不是作秀，不是沽名钓誉，是真的想帮人。”

它抬头看江静书：

“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人啊，就算曾经迷失，心里那颗善的种子，其实一直都在。”

“只要给点阳光雨露，给个机会……”

“就能长出来。”

江静书点头：“所以我才说，可以做朋友。”

“不是给爱情机会。”

“是给‘善’机会。”

那天晚上，江静书收到程明发来的信息。

是一张照片——他在苏州残疾人联合会的会议室里，白板上画满了机器人设计的草图。照片下面附了一行字：

【今天谈得很顺利，他们愿意提供场地和人员配合测试。】

【谢谢你的‘朋友’资格，我会珍惜。】

江静书看了会儿，回复：

【加油。】

【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暧昧的试探。

就是朋友之间，最朴素、最干净的鼓励。

放下手机，江静书走到窗边。

夜空清澈，能看见几颗零碎的星。

旺财跳上窗台，和她并肩站着：

“不遗憾？”

“不遗憾。”江静书微笑，“反而觉得……这样更好。”

“为什么？”

“因为真正的爱，不应该建立在‘拯救’或‘被拯救’上。”

“而应该像两棵树——

“各自扎根，各自生长。”

“偶尔枝叶相触，在风里打个招呼。”

“但根，扎在自己的土壤里。”

她转头看旺财：

“我现在有我的土壤了。”

“他也在找他的。”

“如果我们都能长成枝繁叶茂的树——

“那时候再相遇，才是真正的平等，真正的相互照亮。”

“而不是谁依附谁，谁救赎谁。”

旺财的金瞳在夜色里温柔地弯了弯。

它没说话，只是用毛茸茸的脑袋，轻轻蹭了蹭江静书的手。

够了。

这个女孩，真的长大了。

一周后，江静书在工作室接待一位带着老年犬的客人。

沟通结束时，客人擦着眼泪说：“谢谢您江老师，我知道它不疼了，我可以安心送它走了……”

送客人出门时，江静书看见马路对面，程明和一个坐着轮椅的年轻人站在一起。年轻人正在兴奋地比划着什么，程明弯腰听着，不时在本子上记录。

阳光很好，秋风吹过程明的风衣下摆。

他没有看见她。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那个轮椅上的年轻人身上——在听对方说，机器人手臂需要怎样的角度，才能最省力地拿起一杯水。

江静书看了几秒，然后微笑着转身，回到工作室。

关上门。

屋内，旺财正抱着新到的小鱼干啃得欢快。

窗外，秋风继续吹着。

吹过梧桐落叶，吹过忙忙碌碌的人间，吹过两个曾经交错、如今各自走在各自路上的人。

但这一次——

他们走的，都是向上的路。

都是向着光的路。

这就够了。

真的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