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深渊之巅约与战前筹谋（2/2）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最深的陷阱。

顾晏辰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贴着山壁，滑入逆纹暗盟驻扎的荒谷。这里的魔气浓得化不开，像一锅煮沸的、粘稠的墨汁。巡逻的弟子眼神呆滞，脚步虚浮，眉心都有一道若隐若现的黑纹——他们已经被魔气深度侵蚀，成了只会听令的行尸。

刀疤脸的主帐很好找，魔气最浓郁、守卫最森严的那顶就是。

顾晏辰的隐匿术是顾家秘传，配合着他此刻冰封般的心境，气息敛得近乎虚无。他像一缕真正的风，从两名守卫之间穿过，掀开帐帘的一角，闪身而入。

帐内烛火摇曳，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空气里弥漫着血腥味、药草焦糊味，还有一种……书卷陈腐的味道。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堆满法器的角落，掠过散落在地的灵石，最终，定在了书案上。

那里摊开着一本古籍。

黑色的封面，像是用某种生物的皮鞣制而成，触感油腻。封面上，四个血红色的大字，仿佛还在缓缓流动：

《魔化大典》

顾晏辰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走上前，指尖触碰到书页的刹那——

一股冰寒的、带着无尽贪婪和恶意的气息，顺着指尖猛地窜入他的身体！

他闷哼一声，强行压住那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骇，翻开了书页。

字迹是暗红色的，像干涸的血。每一笔都带着疯狂的意味，仿佛写字的人不是在书写，是在用指甲抠挖自己的灵魂。

他快速翻阅，瞳孔随着阅读，一点一点收缩成针尖。

假意封印……聚魔大阵……深渊魔物精血为引……百年汲取……

这些他已知。

但后面——

镇渊鼎……三部件合一……逆转阴阳……以三界生灵精魂为薪……铸无上魔躯……成唯一魔神……

“嗡”的一声，顾晏辰的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是野心。

是疯魔。

顾玄渊要的，不是统治，不是权力，是彻底的、将三界化作他个人道场的——献祭！用亿万生灵的魂飞魄散，换他一人永恒！

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书页在他指尖哗哗作响，那些血色的字仿佛活了过来，扭动着，尖叫着，要钻进他的眼睛，他的脑子，把他的认知、他的信仰、他所有关于“人”的底线，彻底撕碎！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

顾晏辰猛地合上书，像扔掉一块烧红的铁。他闪身躲到厚重的屏风后，屏住呼吸。

帐帘掀开，刀疤脸弯着腰，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人一身白衣，脸上戴着银色的面具，面具光滑如镜，映出帐内摇曳的烛火，却映不出任何五官。他走路的姿势很轻，轻得像一片羽毛，可每一步落下，帐内的魔气就浓郁一分。

“使者大人。”刀疤脸的声音谄媚得令人作呕，“一切都按顾玄渊大人的吩咐准备妥当了。”

白衣使者没有说话。他只是抬手，指尖弹出一缕黑光，射入刀疤脸眉心。

刀疤脸浑身剧震，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眼睛翻白，身体像抽筋般扭曲了几下。然后，他平静下来，单膝跪地，声音变得平板而狂热：

“谨遵顾玄渊大人法旨！三日之后，深渊之巅，属下必倾尽全力，助大人完成无上魔业！”

白衣使者微微颔首。他开口了，声音从面具下传来，冰冷，空洞，不带一丝人气：

“很好。记住，苏晚星的双珠与玉佩，是逆转大阵的关键祭品，务必生擒。”

他顿了顿，面具转向书案的方向——仿佛能透过屏风，看到后面僵立的顾晏辰。

“至于顾晏辰……”

声音更冷了几分，像冰锥敲击骨髓：

“若敢来，格杀勿论。”

顾晏辰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握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皮肉里，刺痛让他保持着最后的清醒。

格杀勿论。

这四个字从“顾家先祖”的使者口中吐出，砸在他心上，比冰窟里顾玄渊那一掌，更冷，更疼。

使者交代完毕，像来的时候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刀疤脸又呆立了片刻，才晃晃脑袋，眼神恢复了几分属于“人”的浑浊，骂骂咧咧地走出主帐去巡查了。

顾晏辰从屏风后走出。他盯着书案上那本《魔化大典》，眼中的犹豫、挣扎、最后一点对血脉亲情的微弱幻想，彻底熄灭了。

只剩下冰冷的、淬过火的决绝。

他必须立刻回去。必须把这一切告诉晚星。必须……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帐外不远处，地牢入口晃动的人影。

两个逆纹暗盟弟子，粗鲁地拖拽着一个人。

那人衣衫破烂得像挂着的碎布，头发黏结成一团，遮住了大半张脸。可顾晏辰认出了那身形，认出了那踉跄的步伐——

苏振海。

他的眼睛依旧空洞，眉心处的黑色符文，在昏暗的光线下，像一只闭着的、恶毒的眼睛。

顾晏辰的脚步钉在了原地。

救？

此刻暴露，前功尽弃，自己可能都走不出这营地。况且苏振海的状态……救出来，是救一个父亲，还是放出一个被顾玄渊控制的怪物？

不救？

那是晚星的爹。是她在世上最后的血亲。如果他死在这里，或者彻底沦为魔物……晚星会怎样？

地牢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震动。

“咚……咚……咚……”

像是什么庞然巨物，在缓慢地……心跳。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死寂气息，从地牢深处弥漫开来。那气息比昨夜落云谷的更加浓郁，更加……饥饿。

苏振海被拖到地牢入口时，突然停下了挣扎。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

空洞的眼睛，准确无误地，看向了顾晏辰藏身的阴影。

然后，他咧开了嘴。

嘴角向耳根裂开，露出一个绝非人类所能做出的、诡异到极致的笑容。

干裂的嘴唇翕动，嘶哑的、仿佛摩擦着锈铁的声音，随着那股死寂的气息，飘了过来：

“它……饿了……”

顾晏辰浑身的血液，在这一刹那，冻成了冰。

他猛地抬头，看向地牢上方——

那里的空气，正在扭曲、融化，一道暗红色的、如同巨大伤口般的裂缝，正在缓缓张开。裂缝深处，是无尽的、蠕动的黑暗，和一双……刚刚睁开一条缝的、猩红的眼睛。

眼睛看着他。

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份……即将到嘴的食物。

顾晏辰再没有任何犹豫。

他转身，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像一道撕破夜色的箭，朝着落云谷的方向，亡命奔逃！

身后，是越来越浓的死寂，是苏振海那非人的、低哑的笑声，是裂缝中那双缓缓睁开的、贪婪的眼睛。

三日后，深渊之巅。

等待他们的，从来就不只是一场对决。

而是一场，早已写好祭品的……献祭仪式。

顾晏辰在狂奔中回头。

那道血色的裂缝，又张大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