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腊月古宅』漆料(1/2)

墟市最深处,光线愈发昏暗,仿佛连那些虚假的喧嚣都渗透不进来。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树脂、腐木和某种刺鼻化学气味的怪味,甜腻中带着腐朽。

街道的尽头,几乎贴着阴森的山壁,孤零零地支着一个小棚子。棚子是用破旧的油毡和朽木搭成的,歪歪斜斜,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棚子门口没有幌子,只挂着一串风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爪子,在阴风中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棚子里面黑洞洞的,隐约能看到一些坛坛罐罐的轮廓,和一个佝偻着背、几乎蜷缩在角落里的黑影。

应该就是“老漆头”了。

众人走近,那股刺鼻的气味更加浓烈。林砚走在最前,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棚内。借着外面微弱的天光,能看到棚内摆满了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的陶罐瓦瓮,有些敞着口,里面盛着粘稠的、颜色暗沉的液体,有些封着泥,罐身上沾满了干涸的污渍。

那个蜷缩的黑影动了动,发出一阵骨头摩擦般的“咯啦”声,缓缓抬起了头。

那是一张布满深深皱纹、如同干裂树皮般的脸,皮肤是暗沉的青灰色,眼睛很小,眼白浑浊发黄,瞳孔缩成针尖大小,正直勾勾地盯着门口的不速之客。他的嘴巴抿成一条向下弯曲的弧线,没有胡子,下巴尖削。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浑浊的小眼睛,挨个打量林砚一行人,目光冰冷而挑剔,像是在审视待宰的牲畜。

林砚没有立刻开口,他的目光在棚内那些罐子上快速扫过,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墟市入口处的那一幕——被黑影裹挟拖走、只留下咀嚼声的“耗子”。那个倒霉蛋,此刻恐怕已经成了这诡异墟市的一部分养料,或者干脆就是某个摊位上的“鲜货”。

那家伙,肯定是活不成了。在这地方,一步踏错,就是万劫不复。

他定了定神,从怀中取出桃木梳,亮在老漆头面前:“我们需要上好的棺木漆料。”

老漆头的目光落在桃木梳上,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波动,既没有铁匠铺壮汉的忌惮,也没有布摊老妪的恐惧,只有一片死水般的漠然。他看了几秒,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类似痰音的“嗬”,然后缓缓摇了摇头,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指,指了指林砚,又指了指他身后的苏清玥,最后,指向棚子角落里一个比其他罐子更大、封口泥上印着一个模糊血色手印的黑色陶瓮。

意思很明显:梳子不够,要别的。

林砚眼神微沉。果然,这最后一样关键物品,代价最大。

“要什么?”林砚的声音在寂静的棚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老漆头没说话,只是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像钉子一样死死钉在了苏清玥身上。他缓缓抬起干枯的手,五指张开,对着苏清玥的方向,虚空抓握了一下,喉咙里又发出一声贪婪的“嗬嗬”声。

他要苏清玥的血!而且看那眼神,恐怕不是一滴指尖血那么简单!

苏清阮立刻上前一步,将妹妹完全挡在身后,桃花眼里寒意逼人:“不可能!”

林砚也断然道:“换一个条件。”

老漆头似乎根本不在乎他们的拒绝。他那张树皮般的脸上,皱纹如同活物般扭曲了一下,扯出一个极其难看、充满恶意的笑容。然后,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

他的手臂,如同没有骨头的橡胶,又像是瞬间拉长的枯藤,以肉眼完全无法捕捉的速度,骤然暴伸!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速度!快到只留下一道模糊的残影!

目标明确——直取被苏清阮挡在身后的苏清玥的脖颈!

那干枯尖利、指甲乌黑的手指,带着一股腥风,几乎是擦着林砚的耳畔刺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他脸颊生疼!

林砚瞳孔骤缩!他几乎是在手臂伸出的瞬间就察觉到了危机,但对方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他只来得及本能地偏头,甚至来不及做出有效的格挡或反击!

“清玥!”苏清阮的惊呼声刚出口。

后面的赵强、李锐、徐飞昂更是连惊呼都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大,身体刚做出前冲的姿势,却根本追不上那鬼魅般的速度!

眼看那乌黑尖利的手指就要刺穿苏清玥纤细的脖颈!

就在这千钧一发、连林砚都以为苏清玥在劫难逃的瞬间——

“锵——!”

一声清越到极致、仿佛能斩断一切污秽与邪祟的剑鸣,毫无征兆地炸响!

一道灰暗却内蕴无匹锋锐的剑光,如同撕裂黑暗的雷霆,自下而上,斜斜撩起!

“噗嗤!”

一声利刃切过朽木败革般的闷响!

紧接着是“啪嗒”一声,一截干枯乌黑、手指仍旧保持着抓握姿势的断手,掉落在棚子门口布满灰尘的地面上,断口处没有鲜血流出,只有丝丝缕缕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气溢出。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林砚猛地扭头,看向身后的苏清玥。

只见那个一直紧挨着姐姐、脸色苍白、眼神怯生生的女孩,此刻正双手紧紧握着一把剑——正是那柄本该由徐飞昂保管的【渡厄】!

剑身灰暗,唯有刚才挥出的轨迹上,残留着一道淡得几乎看不见的银色光痕。剑尖微微颤抖,不是恐惧,而是某种力量激荡后的余韵。

苏清玥双手死死握着比她手臂还长的剑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她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从手臂到肩膀,再到全身,抖得像风中落叶。她的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嘴唇失去了所有血色,一双大眼睛里充满了惊魂未定、难以置信,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锐利如剑锋般的决绝。

她竟然……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拔出了【渡厄】,并且精准、果断地……砍下了老漆头偷袭的手臂?!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所有人都惊呆了,包括林砚。

他明明记得,【渡厄】一直在徐飞昂那里。什么时候……到了苏清玥手里?是刚才靠近这棚子时,徐飞昂递给她的?还是她自己……拿的?

徐飞昂也懵了,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空的。【渡厄】确实不见了。他刚才注意力全在戒备老漆头和林砚身上,根本没察觉到苏清玥是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从他这里取走了剑!

“我……我……”苏清玥看着地上那截还在微微抽搐的断手,又看看自己手中冰冷沉重的长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它好像在叫我……我、我就……”

她语无伦次,显然自己也搞不清状况。

棚子里,被斩断一臂的老漆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怨毒的尖啸!那啸声尖锐刺耳,仿佛能穿透耳膜,直刺灵魂!他断臂处喷涌出更多的粘稠黑气,整个佝偻的身体如同吹气般膨胀起来,那张树皮脸扭曲变形,浑浊的小眼睛里爆发出疯狂的怨毒和杀意!

“找死——!!!”

他剩下的那只手猛地一挥,棚子里那些坛坛罐罐仿佛受到了召唤,纷纷震动起来,封口泥崩裂,粘稠腥臭的各色“漆料”如同有生命的触手般汹涌而出,化作一片五彩斑斓、却散发着致命毒性和恶臭的粘液浪潮,朝着门口众人劈头盖脸地罩下!

这一下范围攻击,避无可避!

“退!”林砚厉喝一声,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苏清玥,将她猛地向后一拉,同时自己侧身挡在最前。苏清阮也反应过来,护着妹妹急退。赵强怒吼一声,将背后的战锤抡起,试图砸开那些粘液。李锐和徐飞昂也各自抽出武器,准备抵挡。

但那些“漆料”粘液速度极快,覆盖面极广,眼看就要将众人吞没!

就在这时,被林砚拉在身后的苏清玥,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林砚的手,再次上前一步!

她双手依旧颤抖,却异常坚定地再次举起了【渡厄】!

这一次,她没有挥砍,而是将剑身竖起,挡在身前。

灰暗的剑身在她手中,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力量,那些流淌的银色暗纹骤然亮起!不是刺眼的光芒,而是一种内敛的、清冽的辉光,如同月华流淌。

“嗡——!”

剑身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

一股无形的、带着“斩断”、“净化”、“驱邪”意味的力场,以【渡厄】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

那些汹涌而来的、散发着恶臭和毒性的粘液“漆料”,在触碰到这无形力场的瞬间,如同滚烫泼雪,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蒸发、消融,化作一缕缕更加浓烈的黑烟,被剑身的银辉进一步驱散!

五彩斑斓的致命浪潮,竟然被苏清玥这近乎本能的举剑格挡,硬生生遏制、净化在了众人身前不到一米的地方!

“这……”赵强举着锤子,张大嘴巴。

“剑……认主了?”李锐推了推几乎滑落的眼镜,难以置信。

林砚眼中也闪过惊诧,但更多的是思索。苏清玥刚才说“它好像在叫我”……【渡厄】是苏清阮送给他的,对灵体有特攻,需要精神共鸣才能发挥更大威力。苏清玥一个刚入归墟、毫无力量的新人,怎么可能引起【渡厄】的共鸣?还发挥出如此强的净化效果?

除非……她身上,有某种与【渡厄】、或者与“净化”、“锋锐”相关的特质?又或者,是刚才她面临绝境时,爆发的求生意志和某种潜能,与剑产生了共鸣?

苏清阮看着妹妹双手执剑、背影微微发抖却异常坚定的样子,眼神复杂无比,有后怕,有震惊,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此刻不是深究的时候。

“干得好,清玥!”苏清阮压下心头翻涌的思绪,低声鼓励,同时手中“断念剪”已然出袖,泛起点点微光,警惕地盯着棚内暴怒的老漆头。

老漆头见自己的“漆料”攻击被破,更是暴跳如雷。他断臂处的黑气凝聚,竟然迅速蠕动,隐隐有重新生长出手臂的趋势,同时棚子内更多的罐子开始震动,显然要发动更猛烈的攻击。

但林砚不会再给他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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