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铁屑暖痕(1/2)

松花江的冰层在脚下发出沉闷的呻吟,仿佛大地深处冻结的叹息。佐佐木雄二(铃木一郎)蜷缩在“雪风号”巡逻艇狭小的轮机舱里,尽管引擎运转带来一丝热量,但冰冷的金属舱壁依旧贪婪地吮吸着体温,刺骨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厚重的棉衣,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戴着满是油污的棉手套,小心翼翼地调整着阀门,耳朵却像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引擎每一次微弱的喘息和异响。在零下三十度的严寒里,机器的可靠就是生命的保障。大和上等兵佝偻着背,沉默地掌着舵,布满冻疮的脸颊在舱外透进来的惨白天光下显得格外苍老。小林军曹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矗立在驾驶舱门口,鹰隼般的目光透过结满冰霜的舷窗,一遍遍扫视着两岸被厚厚积雪覆盖、死寂无声的旷野。每一次巡逻,都是对意志和耐力的酷刑。

“雪风号”破开江面零星的浮冰,艰难前行。除了引擎单调的嘶吼和冰层挤压船体的嘎吱声,天地间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这种寂静比枪声更让人心头发毛,谁也不知道那片看似纯洁无瑕的雪原下,是否藏着黑洞洞的枪口。

回到阴冷如冰窖的军营驻地,佐佐木几乎感觉不到四肢的存在。他僵硬地卸下装备,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营房。刚进门,一股低气压就扑面而来。吉村伍长那张方正刻板的脸出现在通铺尽头,他穿着厚实的关东军大衣,领章上的伍长衔在昏暗灯光下闪着冷光,正用一种混合着审视和轻蔑的目光盯着佐佐木,仿佛在评估一件不合时宜的南方劣质货。几个来自东北或北海道的士兵凑在一起低声交谈,看到佐佐木进来,声音戛然而止,眼神中那份自然的抱团取暖和对“南方兵”的疏离感清晰可辨。佐佐木低下头,默默走到自己位于角落的铺位,将冻得发麻的身体塞进薄薄的、带着潮气的被褥里,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他需要热量,需要抵抗严寒的物资。森田军医那条线暂时不能轻易动用,刚建立的脆弱信任需要时间巩固。他想起那个堆满“垃圾”的底舱——那几箱锈死的三八式步枪报废零件。上次冒险带出的三个小零件(撞针和枪机框)虽然换来了珍贵的冻疮膏,但也差点引火烧身。他不能再莽撞地亲自去那个杂货铺。他需要一个中间人,一个更不起眼、更安全的传递者。

几天后,机会在一次外出采购劳保用品(手套、棉纱)时降临。佐佐木被小林军曹指派,和另一个同样来自大阪、名叫中村的二等兵一起前往驻地附近的日用品配给所。中村年纪不大,脸上还带着点未褪尽的稚气,眼神却透着关西人特有的机灵和对现状的不满,私下里常抱怨关东军的刻板和不近人情。

踩着没膝的积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寒风呼啸的街道上。佐佐木刻意放慢脚步,与中村并肩。

“这鬼地方,比大阪冷一百倍!”中村缩着脖子,牙齿打颤地抱怨,“配给的手套薄得像纸,昨天搬东西,手指差点冻掉!”

“是啊,”佐佐木低声附和,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没有巡逻兵靠近,“听说……有些地方能弄到更厚实的,甚至……有毛皮的。”他抛出诱饵。

中村的眼睛瞬间亮了,像闻到腥味的猫:“真的?在哪?贵不贵?”

佐佐木压低声音,凑近中村耳边:“我有门路,能弄点‘东西’换。但需要人帮忙送出去,换回来。”他顿了顿,观察着中村的反应,“风险有点大,但弄到的东西,分你一份。”

中村脸上的兴奋迅速被犹豫和恐惧取代:“这……被宪兵抓住……”

“小心点就没事。”佐佐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蛊惑,“想想厚实的手套,护耳,甚至……治冻伤的特效药膏!难道你想一直这样冻下去?等开春手指都烂掉?”他精准地戳中了中村最大的恐惧。

中村舔了舔冻裂的嘴唇,眼神在贪婪和恐惧中挣扎了几秒钟,最终用力点了点头:“好!铃木前辈,我听你的!要怎么做?”

回到军营,佐佐木利用一次独自检查“雪风号”底舱的机会,迅速从废料堆里翻找出几个磨损严重但相对完整、型号匹配的枪机零件和一个锈迹斑斑但形状尚可的弹匣底板。他用破布包好,藏在自己工具箱的夹层里。第二天,趁着中村被派去仓库领取配给煤的机会,佐佐木在营房后一个避风的雪堆旁,将小包塞给了中村,并飞快地交代了那个“杂货回收”铺的位置和接头暗号——只需把东西给老板,说要换“防冻的东西”,老板自然明白。

中村紧张得手心全是汗,把小包死死揣在怀里,像揣着一颗炸弹,头也不回地跑向仓库方向。佐佐木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心也提到了嗓子眼。这一步,比他自己去更冒险,但也更隐蔽。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傍晚,中村抱着几块配给的煤块回来了,脸上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抑制不住的兴奋。在堆放煤块的仓库角落,他趁着没人注意,飞快地将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巴掌大的硬块塞进佐佐木手里,入手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油脂和草木的奇特气味。

“老板给的!说是最好的獾油!治冻疮裂口有奇效!”中村的声音激动得发颤,“他还说……下次有好‘铁器’,还能换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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