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无声惊雷（1/2）

小野的失踪，像一颗投入死潭的石头，没有激起巨大的水花，却让水下所有的淤泥和沉渣都翻腾了起来，散发出更令人窒息的恶臭。岛田和那名逃回来的士兵被雄二严令封锁消息，但恐惧是无法完全禁锢的。它像无形的瘟疫，通过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异常的沉默、每一声压抑的喘息，在库区那几十个惶惶不可终日的士兵间飞速蔓延。

“小野昨晚出去巡逻……没回来……” “听说是掉进沟里了……” “那种地方……黑灯瞎火的……” “真的是失足吗？前天吉村军医补那样子……” “别瞎说！想找死吗？” “可是……药好像彻底没了……高桥快不行了……” “烟也断了……我受不了了……”

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暗流，在营房的板壁间、在食堂的角落、在哨位的阴影里流淌。士兵们彼此交换着惊恐的眼神，看向雄二和岛田的目光里，除了以往的畏惧，更多了猜疑和一种即将崩溃的怨毒。整个“貔貅库”的空气绷紧到了极限，仿佛再增加一丝压力，就会轰然炸裂。

雄二处于风暴的中心，面色却冷硬如铁。他知道，小野的失踪绝非意外失足那么简单。林子里可疑的动静、未能出现的接货人，几乎可以肯定西沟已经暴露。对方（无论是游击队、袍哥，还是更可怕的黑龙会或特务机关）没有当场收网，或许是因为小野的意外打乱了部署，或许是想放长线钓大鱼，但更大的可能，是证据和线索已经指向这里，正式的、无法抗拒的清算即将来临。

时间不再是煎熬，而是倒计时。每一秒都可能听到宪兵队摩托车刺耳的轰鸣。

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也必须进行最后的挣扎。

首先，是内部清理。他下令岛田带人，以“搜寻小野”为名，再次仔细检查了整个库区，特别是“再生工坊”和弹药库的角落，确保没有任何直接指向走私的物证残留——那些拆解武器留下的特别工具、沾染了特殊油污的帆布、任何可能写有数字或符号的纸片，都被收集起来，塞进锅炉里彻底焚毁。这个过程本身就在士兵中引发了更大的恐慌，仿佛是在提前准备后事。

接着，是统一口径。他将所有军曹和伍长召集起来，目光扫过这些面色惶惑、意志濒临崩溃的下级军官，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最终命令：“都听清楚了。库区近期一切正常！所有物资损耗，皆因战损装备回收处理所致，符合藤田少佐‘资源再生’指令！所有人员变动，皆有记录可查（他看了一眼森下，森下脸色惨白地点头）！小野兵长夜间巡逻不幸失足，搜寻无果，已按失踪上报！任何人，在任何情况下，都必须坚持这一点！谁敢说错一个字，或者看到、听到什么不该知道的事情，下场会比小野更惨！想想你们的家人，还想活着回去的，就管好自己的嘴巴和脑子！”

威胁、利诱（空洞的）以及对最终审判的恐惧，暂时将这最后的骨架粘合在一起。但雄二知道，这有多么脆弱。

然后，他找到了中村大尉。中村已经彻底垮了，瘫在椅子上，酒气熏天，眼神涣散，手里甚至攥着一颗从手枪里卸出来的子弹，喃喃自语着“玉碎”“对不起天皇”之类的疯话。

雄二一把将他揪起来，冰冷的眼神逼视着他：“中村大尉！振作点！还没到那个时候！”

“完了……都完了……雄二……我们都要上军事法庭了……”中村涕泪横流。

“听着！”雄二压低声音，却字字如刀，“如果上面来人查问，你什么都不知道！库区管理一直是我在负责，所有报告都是我写的，你只是盖章！你最近一直在研究防御部署，忧心战事，过度劳累，身体不适！明白吗？把所有责任都推给我！或许……还能保住你一条命！”

中村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没理解，又似乎抓住了一根稻草：“推给你……？那你……”

“我自有办法。”雄二松开他，语气恢复冰冷，“你只需要记住，你想活命，就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这是你唯一的生路！”

稳住中村这个名义上的最高长官，是混乱中至关重要的一步。一个崩溃但统一口径的指挥官，比一个胡言乱语的指挥官要好得多。

处理完内部，雄二将目光投向外部。他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试探虚实，甚至……祸水东引。他想到了藤田少佐。藤田的贪婪是这一切的根源之一，但此刻，或许也能成为一块挡箭牌。

他立刻伏案，起草了一份给藤田少佐的“紧急报告”。报告中，他首先用大量篇幅汇报了“再生工坊”的最新“卓越成效”，强调为“圣战”回收了多少宝贵资源，处理了多少“危险报废品”。接着，笔锋一转，提到近期库区周围发现可疑人员活动迹象，疑似“敌方间谍”或“不法浪人”窥探，已加强戒备，并“不幸有一名士兵夜间巡逻时疑似遭袭失踪”，正全力搜寻云云。最后，他委婉表示，因此等“安全威胁”，近期“特种建材”（指军需品）的外运“恐受影响”，恳请藤田少佐“明察局势”，“予以指示”。

这封信是一石二鸟的毒计。既提前向藤田通报了“失踪”事件，将其定性为“外部威胁”，掩盖可能存在的内部问题；又将皮球和风险 partially 踢给了藤田——如果藤田还想继续获得“建材”，他就不得不动用他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或者说“遮掩”“貔貅库”的存在。同时，信中暗示的“不法浪人”（影射黑龙会）也可能起到一定的搅混水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