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精馏之危（1/2）

攥着那袋沉甸木讷的银圆，佐佐木雄二返回捞刀河工兵驻地的脚步比往常沉重了许多。袋中的金属偶尔相互磕碰，发出细微却清晰的声响，在他耳中却如同擂鼓，每一步都敲打着警惕与欲望交织的心弦。成功换回硬通货的短暂喜悦，迅速被犹太医生提出的新要求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风险所淹没。

九十度以上的高纯度酒精。这个指标像一道冰冷的铁闸，横亘在他刚刚蹚出的泥泞小路上。他手中那套用废油桶和破钢管拼凑起来的简易蒸馏器，对付那劣质土烧，提纯到六十度左右已是极限，再想往上，不仅需要更精密可靠的设备，还需要更专业的知识和更稳定的热源控制，这些无一不是在前线工兵驻地难以企及的条件。而高纯度酒精的用途……雄二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画面：不是消毒，不是勾兑饮用，而是精密仪器的清洗、某些化学合成的原料、乃至……更危险的领域。对方索要此物，所图绝非小可。

“上海消息”这四个字更像是一枚诱饵，散发着遥远而未知的光泽。那意味着更庞大的网络、更丰厚的利润，也必然伴随着更致命的危险。他深知，自己一只脚已经踏入了远比倒卖库房弹药、克扣军粮更为深邃和黑暗的漩涡。

驻地依旧是一片疲惫与混乱。浮桥像是某种拥有生命的怪物，在不断通行的重压下呻吟、变形，需要工兵们持续不断地用简陋的工具和透支的体力去修补、加固。督战队的目光比以往更加锐利，显然上次的“意外”拖延已引起他们的不满，只是暂时被牛肉罐头和雄二那套“水流湍急”，“基础不牢”，“超载严重”的技术说辞勉强压住。雄二意识到，在捞刀河的平衡术越来越难施展，每一次“意外”都在消耗信任，增加暴露的风险。他必须找到新的支点，或者，开辟更隐蔽的战线。

他将银圆仔细藏好，只留下几枚品相最差的龙洋揣在身上。眼下，首先要解决的是如何提升酒精纯度的问题。他需要更好的设备，至少是更有效的分馏手段。

接下来的几天，雄二在完成繁重的浮桥维护任务之余，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对那套简陋蒸馏装置的改进上。他不能再满足于简单的单次蒸馏。凭借穿越前的知识碎片和工兵的实践能力，他构思着一个可以尝试分级冷凝的土办法。

他再次以“回收特种废油”，“制作高效清洗剂”为名，搜集更多的废弃金属容器。这次的目标更明确：需要不同口径的管子，需要能够嵌套连接的容器。他甚至拆解了一个损坏的防毒面具，取下了其中一段相对完好的橡胶连接管和几个 valves。工兵中队的物资库里，一些因为战损而报废的仪器箱也被他悄悄翻检，寻找可能利用的铜管、玻璃部件（虽然大多已破碎）甚至小小的温度计（可惜没找到）。

过程比第一次建造时更加艰难。他需要在极度的疲惫中保持头脑清醒，在众目睽睽之下进行隐秘的搜集，在深夜或黎明前最困顿的时刻，拖着健一等一两个绝对信任的帮手，在河滩乱石堆后进行枯燥而危险的试验。焊接点的气密性要求更高，连接部位需要更精巧。好几次，因为压力不均或者接口泄漏，不仅提纯失败，刺鼻的酒气甚至差点引来夜间巡逻队的注意。雄二不得不几次紧急熄灭炉火，和健一趴在冰冷的石堆后，屏息凝神，直到脚步声远去。

健一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困惑，但他从不多问，只是机械地执行雄二的每一个指令，眼神里混合着对雄二的畏惧、依赖以及一种被卷入巨大未知命运的麻木。

经过反复的失败和调整，一个依然是破烂不堪、但结构稍微复杂了一点的“精馏”装置总算能勉强运行了。雄二采用了分馏塔的雏形理念，用不同长度的钢管和容器试图实现蒸汽的初步分级。他无法精确控制温度，只能依靠观察蒸汽的量和冷凝液滴落的速度来粗略判断。

他们将新一批用香烟换来的、质量更差甚至有些浑浊的“酒糟液”倒入加热釜。火焰舔舐着桶底，蒸汽再次通过那歪歪扭扭、布满补丁的管道系统。雄二紧张地注视着各个连接点，健一则按照吩咐，用浸湿的破布包裹某些区段进行冷却，试图创造温差。

经过漫长而紧张的等待，第一滴冷凝液从最终端的管道口滴出。雄二小心地接取样品。这一次，液体的透明度更高，气味也更纯粹刺鼻。他尝了一小口，一股强烈的灼烧感迅速从喉咙蔓延到胃部，带来的晕眩感也远比之前的强烈。

“大概……有七十多度，也许能到八十？”雄二心里估算着，这已经是这套破烂设备目前能做到的极限，离九十度的要求仍有差距，但品质已显着提升。他将其装瓶藏好。

下一次与李护士碰面时，雄二带来了这瓶新提纯的酒精，以及上次犹太医生给的那个高纯度样品瓶。

李护士仔细对比了色泽，又分别闻了闻，最后将两个瓶子都递给旁边帐篷阴影里短暂出现的那只苍老的手。片刻后，瓶子递回，李护士低声说：“有进步。但还不够。医生问，极限还能提高多少？”

雄二沉默了一下，摇了摇头：“很难。我的设备就到头了。需要更好的冷凝管，需要更稳定的热源，甚至需要温度计。这些东西，前线弄不到。”他顿了顿，看着李护士，“或者，你们能提供？”

李护士的目光闪烁了一下，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那个高纯度样品瓶又推给雄二：“或许……你可以看看它的成分。总有办法的。”说完，她迅速递过一个小布袋，这次里面的银圆数量多了些，显然是对他这次“进步”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