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河童队（2/2）

小岛准尉狐疑地看了看佐佐木军装上运输队的臂章，又看了看他那张沾满污泥却显得格外年轻（铃木一郎的年龄设定）的脸，最后目光落在船尾的凹痕和旁边断裂的木桩上，以及轮机兵那张煞白的脸。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船坏了是事实，眼下任务紧急，兵站里懂汽艇维修的兵比金子还少，这个运输队的家伙似乎懂点门道？

“你，”小岛准尉指着佐佐木，“懂汽艇？”

佐佐木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再次鞠躬，声音带着底层士兵特有的那种谦卑和一点点被认可的渴望：“哈依！报告长官！我原来是独立汽艇队‘飞鱼丸’的轮机兵！‘飞鱼丸’在洞庭湖口遇袭沉没了……我侥幸……后来一直在运输队。”他简略地带过自己的“遭遇”，重点突出“轮机兵”的身份。

“‘飞鱼丸’？”小岛准尉似乎有点印象，那艘船确实在损失名单上。他看着佐佐木：“你说冷却管裂了？能修？”

“需要检查具体位置和破损程度，长官！”佐佐木回答得很谨慎，“如果有备件和工具，应该可以应急处理，至少能让船开到维修点。”

小岛准尉盯着佐佐木看了几秒钟，似乎在评估他话语的真实性和价值。码头上的混乱还在继续，伤兵的呻吟和催促的哨音不断传来，他没有时间犹豫。

“山田！”他朝不远处喊了一声。那个一直监视佐佐木的上等兵山田立刻跑了过来。“这个人，”小岛指着佐佐木，“从现在起，临时征调给我们‘河童队’！他的身份核查，你负责向兵站报备！你，铃木！”他又转向佐佐木，语气不容置疑，“立刻检查引擎！给你一个小时！修不好它，或者船在江上趴窝了，你就等着喂鱼吧！”

“哈依！明白！”佐佐木大声应道，心中一块巨石轰然落地。成了！虽然过程惊险，但终于脱离了纯粹的苦力身份，并且搭上了急需水兵的“河童队”！他迅速爬上那艘名为“蛟龙丸”的小汽艇，钻进了狭窄、闷热、充斥着机油和铁锈味的轮机舱。那个矮胖的轮机兵，名叫吉田，此刻像看救命稻草一样看着佐佐木。

佐佐木顾不上客套，立刻开始检查。情况比他想的还要糟。不仅冷却水管因碰撞破裂漏水，引擎的几个关键轴承也磨损严重，发出不祥的摩擦声。他指挥着吉田拆卸部件，利用船上有限的工具和备件（大部分是劣质品），争分夺秒地进行修补和替换。汗水很快浸透了他本就肮脏的军装，油污蹭得满脸满手。他专注的神情和熟练的动作，让一旁打下手的吉田佩服不已。

一个小时后，引擎重新启动。虽然声音依旧有些嘶哑，但黑烟减轻了，冷却系统也暂时不再漏水。小岛准尉在驾驶舱听着引擎声，紧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

“铃木，吉田！”他探出头喊道，“你们两个，负责轮机！立刻准备出航！下一站，石首！”

“哈依！”佐佐木和吉田齐声应道。

佐佐木站在“蛟龙丸”狭窄的轮机舱里，感受着脚下引擎传来的震动，混杂着劣质柴油燃烧的味道。艇身缓缓离开混乱污浊的岳阳码头，驶入浑浊浩荡的长江主航道。江风带着寒意，吹拂着他汗湿的脸颊。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如同囚笼般的兵站，代价是跳进了另一个更危险、更不自由的牢笼——一艘破旧汽艇的轮机舱，隶属于臭名昭着、承担着最危险运输和巡逻任务的“河童队”。前方是日军控制力相对薄弱、游击队活动频繁的荆江段航道，石首、沙市……每一个地名都可能成为新的修罗场。

小岛准尉的呵斥声从驾驶舱传来，命令他们保持航速。佐佐木默默调整着阀门，目光落在舱壁上一道道陈旧的油污和刮痕上。新的身份，新的“牢笼”，新的生存游戏开始了。北满依然遥远，但至少，他正朝着远离武汉这个巨大血肉磨盘的方向移动。在到达那片冰天雪地之前，他必须在这条飘摇于长江上的破船里，继续扮演好“铃木一郎”这个角色，在日军的序列里，小心翼翼地寻找着下一丝缝隙。冰冷的江水拍打着船身，发出单调的哗哗声，如同命运沉闷的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