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腊肉香(1/2)

坐在饭桌前,看着碗里的腊肉,突然想起镇子上的王屠户——那个做腊肉好吃得让人忘不掉的家伙,我接下来要讲的故事,就和他有关。

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候我总往他的肉铺钻,不为别的,就为闻闻他家梁上挂着的腊肉香。

别家腊肉都是酱油色,干巴巴的;他做的却是深琥珀色,油星子顺着肉皮往下淌,肉香也随着滑落的油星子飘满全屋,只是闻着就能把舌头吞下去。

王屠户在镇上开了三十年肉铺,刀磨得比镜子都亮,手起刀落,骨头碴子都能码得整整齐齐。

他常说:“肉这东西,新鲜时是活物的精气神,放久了就成了腐物的魂,可偏偏有人就爱那股子‘魂味儿’。”

他总说这手艺是他家祖传的,传男不传女,到他这辈有可能就断了——他闺女玲儿嫌杀猪宰羊晦气,把心思都用在了学习上,没成想真就让她考上外地的卫校,这样一来更是死活不肯接手肉铺了。

“卫校好啊!穿白大褂,不用沾血。”他挥刀劈开猪排骨时总爱念叨,“我玲儿以后是给人看病的,不是给猪看病的。”

镇上人都羡慕他,说玲儿是金凤凰。

王屠户面上谦虚,怀里却总揣着女儿的照片,逢人就掏出来显摆。

买肉的人顺着话头问起,他便停下刀,掰着油乎乎的手指头数:“书本费、实习费、打针的药水钱……城里啥都金贵。”起初他咬咬牙,把卖肉的钱攒着,月底一准寄过去。

可没过半年,女儿的信越来越短,要钱的数越来越大。

“城里的书本贵,打针的药水也贵。”王屠户跟老婆李秀莲念叨时,手里的刀在猪排骨上划来划去,再也没了以前的准头。

李秀莲蹲在地上拾掇猪下水,突然“啪”地把水盆一摔:“贵?我看是她在城里学坏了!前儿她二姨说,看见玲儿跟个男娃子在镇上溜达,穿的鞋,一双顶咱俩一身衣裳!”

“你懂个屁!”王屠户把刀往砧板上一摔,“那是同学!来实习的!玲儿说了,以后要当护士长,到时候咱也能进城住楼!”

话是这么说,他的眉头却越皱越紧。

从那以后,不论是邻村闹猪瘟死的猪,还是带病特别瘦的猪,都成了王屠户的收购对象,甚至那些被扔得河沟里的死猪,王屠户都会半夜揣着麻袋去捞。

“你疯了?这肉吃死人的!”她死死拽着麻袋绳,指甲掐进他胳膊肉里。

王屠户甩脱她的手,眼里红的像是要渗出血来:“不卖这个,玲儿的学费你掏?”

那天后,王屠户的肉价不降反涨,而且肉铺的案板上总飘着股消毒水味,他说是新换的“去腥料”,可买肉的人渐渐少了,都说他的肉吃着发苦。

有回我去买肉,撞见他蹲在后院烧东西。

火盆里飘出些灰黑色的碎末,像烧透的骨头渣。

“这是啥?”我指着纸灰问。

他慌忙用脚把火踩灭,灰里露出点白森森的东西。

“小孩子家别问。”他声音带着慌乱,可还是转身往腌肉缸里撒了把灰,“祖传的方子,增香的。”

变故是从那年冬天开始的。

王屠户的女儿寄来封信,说要换台进口显微镜,得三千块。

王屠户捏着信纸在肉铺转了三圈,突然把刀往砧板上一剁:“关门!三天不营业!”

头天夜里,我起夜时听见肉铺方向传来争执声,还伴随着重物倒地的闷响。

第二天一早,我看见王屠户的老婆李秀莲在河边捶打衣裳,手里的棒槌砸得水花四溅,嘴里念叨着:“造孽啊!……迟早要遭报应得!……”她脖颈上有圈青紫色的印子,像被人掐过,说话时总下意识摸着手腕,那里缠着圈粗布。

第三天傍晚,肉铺的门终于开了。

梁上挂满了腊肉,比往常多了一倍,油亮得像涂了层血,香味飘出半条街,闻着让人口水狂咽。

王屠户站在门口,围裙上沾着暗红的血渍,见人就笑,眼角的褶子堆得像朵菊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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