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腊肉香(2/2)
“新腌的腊肉,尝尝?”他递来一小块。
我塞进嘴里,油香裹着点说不出的醇厚,像含着块化不开的糖,咽下去时,喉咙里还留着点暖烘烘的劲儿。
“这味儿……跟以前不一样啊。”我咂咂嘴说道。
他嘿嘿笑:“加了点祖传的料。玲儿来信说,要换台显微镜,得不少钱呢。”
说这话时,他的眼睛亮得吓人,眼白上爬满血丝,像是很久没睡了。
那腊肉是真的香,镇上人就算嫌贵也忍不住来买,没多久就被抢光了。
王屠户每天只挂十块,来晚了根本抢不着。
有人半夜爬墙想偷,被他新养的狼狗追得屁滚尿流——那狗怪得很,白天蔫头耷脑,夜里绿着眼珠子在院里转悠,牙缝总挂着碎肉丝。
第五天,他挂出块牌子:“腊肉一百块一斤,概不还价。”
那时候一百块能买半头猪,可照样有人疯了似的掏钱。
王屠户坐在铺子里数钱,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只是眼神有点直,像盯着空气,嘴里还念叨着:“不够……还不够……”
第七天早上,肉铺门没开,狼狗在里头嗷嗷叫,听着疹人。
胆大的砸开门,一股子浓烈的肉香混着腥气涌出来——梁上的腊肉还在滴油,铺子里却空荡荡的。
有人在后院腌肉缸里发现了李秀莲的头巾,缸里的盐水泛着暗红,漂着块没化完的冰块,还有一缕花白头发。
墙角的磨刀石上沾着碎骨渣,旁边扔着半张信纸,是王屠户女儿的字迹:“爸,同学说我这双鞋太旧了……”
王屠户再也没回来,玲儿也没再寄过信。
肉铺空了半年,被个外地老板盘下来开杂货铺,可没人敢买他卖的腊味。
有回我去买酱油,老板跟我说:“昨晚又听见后院有磨刀声了,还有人哭着跟他说——缸里太咸了!”
后来过了好些年,我都没再想起过这段事。
直到今天,坐在饭桌前看着碗里的腊肉,忽然听见王屠户的声音在耳边响——那是他喝多了跟我重提这事时的模样,唾沫星子溅在我碗里的肉上,他浑然不觉,眼里泛着说不清的光。
“这肉香吧?”他咧嘴一笑,牙缝里塞着暗红的肉丝,“祖传的手艺,我爹临死前才传的真方子……”
镇上早就有了传言,说吃了他的腊肉能梦见死人。
我以前不信,可此刻盯着碗里的肉,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这时,冰箱“咔嗒”响了一声。
我走过去打开门,冷冻层最里头躺着块油纸包的东西。
拆开来,是片琥珀色的腊肉,肥肉部分凝着层晶莹的油霜。
肉皮下,隐约有个针尖大的蓝点——像极了当年玲儿护士服上的第二颗纽扣。
窗外,不知谁家的狗突然狂吠起来。
那叫声听着耳熟,像是很多年前,肉铺后院那条狼狗发狠时的动静。
我盯着腊肉看了很久,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正不由自主地往嘴边送。
真奇怪,明明心里怕得要命,舌头却自己舔了上去……
“真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