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太学讲经(1/2)
洛阳的初夏,像一块洗得太薄的丝绸,透着一股子透明的燥热。日光落在那琉璃瓦上,晃出死气沉沉的冷光,仿佛那光线是多年前的旧物,搁在如今,只剩了单薄的凉意。
太学是古老又崭新的。那些石柱上攀爬的藤蔓,绿得近乎发黑,它们吸足了岁月里的尘埃和潮气,将整个学府缠绕成一座压抑的坟墓。如今,这座坟墓里塞满了年轻人,他们穿着整洁的深衣,眼神里却有着对未来的茫然,那份属于士族的骄傲,被司马氏的权柄压得扁扁的,像一张揉皱了的纸。
天子来了。
曹髦穿着一身素色的士子服,没有九旒冕的沉重,也没有龙袍的威严。这身打扮,倒让他显得像一个清瘦的、有些早熟的少年,脸颊线条清晰得像是用玉石刻出来的。但他骨子里透出的那份沉静,却是千军万马也压不住的。他踏入明伦堂时,堂内霎时一片鸦雀无声,连空气中的浮尘都凝固住了。
他没有直接走上高台,只在下方寻了一张旧案坐下。案头放着一本《春秋》,封皮磨得有些发亮,像一张旧情人的脸。
曹髦知道,此地不是讲学问的地方,是搭戏台子的所在。他要演的,是一出天子亲民、大义凛诚的戏码,给台下那些等着看戏的年轻士子和暗处的探子看。司马昭的眼睛,比这洛阳的日光更毒,更无处不在。
他抬起头,眼神扫过众人,没有笑,也没有多余的热情,只是一种洞穿人心的清冷。
“《春秋》,大义所在。”他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像是玉石掷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脆响,“古人言,礼失求诸野。今人言,礼崩乐坏。然,礼何以崩坏?乐何以不存?”
他停顿了一下,指尖轻轻压在书页上,并未翻动。
“天子者,受命于天。天之大,不可言,不可琢磨。但天通过何物来昭示其命?”
堂内的士子们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说阴阳,有人说五行。王经坐在前排,神色端肃,紧紧盯着那年轻的君主,眼中充满了期待。而另一侧,王沈与王业这对兄弟,表情则有些微妙的僵硬,他们是司马昭安插进来的耳朵,对任何可能动摇权力的言辞都保持着警惕。
曹髦没有理会那些纷乱的答案。他将手收回袖中,姿态优雅得像一只刚刚褪去羽毛的幼鸟,但那份锐利却藏不住。
“天命,昭示于人伦。人伦,则凝结于至高之位。” 他缓缓道来,每个字都像是一枚钉子,钉向了士子的心底。“《春秋》之学,不在繁琐的史料,而在对‘大一统’的坚持。大一统者,非武力之胁迫,乃思想之归依。天子之位,之所以神圣不可侵犯,并非因为我曹氏血脉特殊,而是因为,一旦此位受到动摇,则天下大义的源头,便断了。”
这话,说得太露骨,却又包裹在儒家的外衣里,像一块浸了毒的糖果。
他没有说司马昭僭越,没有说自己要夺权。他只是在重申一个被士族遗忘了太久的概念:君权,是秩序的唯一载体。一旦这个载体被破坏,那么所有人的利益,包括士族门阀的世代荣耀,都会沦为权力更迭下的齑粉。
他抬起眼,看向那群眼睛里燃着微弱火苗的年轻人。他们渴望重新获得尊敬,渴望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道义框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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