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风雪将至(2/2)
吕布握住她冰凉微颤的手,引她坐下,掌心传来的温度缓慢地熨帖着她的不安。“莫怕。”他声音低沉,带着奇异的安定力量,“兵在精,不在众。三千龙骧,皆百战悍卒,一人三马,来去如电。草原作战,非关内攻城,人多反成累赘。公孙瓒骤起发难,其部未必齐心;刘豹纠合匈奴,部落聚合,易击难守。当年我以并州骑纵横塞外,匈奴闻风而遁,今日亦然。”
他略去尸山血海的细节,只将骑兵奔袭、分化瓦解、以快打慢的要诀缓缓道出。何太后听着,紧蹙的眉头未展,惊惶却渐渐沉淀为更深沉的、混杂着信任的忧虑。
“我知你善战,更知‘飞将’之名是杀出来的。”她靠在他肩头,声音闷哑,“可刀箭无眼,北地苦寒……你只带三千人,无后方依仗,万一……万一有失,辩儿怎么办?平儿怎么办?”最后几字,轻如叹息,重若泰山。
吕布手臂收紧,沉默一瞬,方道:“正因只三千人,动如雷霆,踪迹难测,反而最是安全。待他们看清我的旗号,我的画戟已到面前。至于平儿……”他低头看她,“待我此次归来,他也该正式启蒙了。有些事,需早做绸缪。”
“你……”她喉头哽咽,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紧紧的回抱与一句带泣的叮咛,“定要回来……我等你。”
腊月朔日,北风卷着雪沫,抽打着洛阳北郊校场。没有绵延的旌旗,没有庞大的辎重。三千骑兵肃立风中,人甲马铠,寒光凛冽,每人身旁两匹空载骏马,负着皮囊箭矢与少量肉脯盐巴。队伍沉默如铁,唯有战马鼻息喷出的白雾与甲片在风中的轻响。
吕布一身玄甲,外罩猩红大氅,按剑立于将台。刘辩亲临,百官列后,许多人脸上仍写着难以置信。三千人,北伐两大边患?若非台上那人战绩彪炳,这几乎如同儿戏。
刘辩斟满御酒,双手奉上:“太傅,北疆安宁,社稷之幸,朕托付于卿。愿卿早奏凯歌!”
吕布接过,一饮而尽,掷杯于地,脆响声中抱拳:“陛下静候佳音!”
他的目光扫过台下。除了龙骧营中遴选的悍将,还有几个格外醒目的身影:马超、庞德、阎行。三位凉州降将中的骁锐,被点名随征。吕布看着他们年轻而炽烈的眼眸,知道这是淬炼,亦是考校。
“尔等新附,此战便是尔等建功立业、证验忠勇之时!随我踏破冰雪,让北虏再闻汉骑之名而股栗!”
“愿随太傅,踏破虏庭!”马超等人激动抱拳,声震冻土。
没有更多言辞,吕布转身下台。赤兔马感受战意,扬蹄长嘶,声裂风雪。吕布翻身上马,猩红大氅怒展如旗。
“呛啷”一声,倚天剑出鞘,寒光映雪,直指北方。
“出发!”
三千铁骑,如同黑色的钢铁洪流,在漫天风雪中轰然启动,向着黄河,向着北方苍茫的冰雪草原,疾驰而去。马蹄踏碎积雪,扬起迷蒙雪雾,很快,那支小小的队伍便消失在北方地平线,只余滚滚雷音般的蹄声,在凛冽的空气中久久回荡。
百官望着空茫雪原,神色各异。有人忧疑:“三千人……真能擎天?” 有人目光深邃,暗自盘算。刘备按剑,对身旁的刘虞低语:“太傅用兵,神鬼难测。我等在洛阳,当选吏定策之事加紧,莫待太傅凯旋时,我等却无善政可敷北疆。”
刘虞重重点头,苍老面容上刻满凝重与期许。
点将台上,刘辩独立寒风,望着吕布消失的方向,年轻胸膛里热血奔涌,豪情激荡。他知道,一场迥异于寻常的北伐已然揭幕。他的太傅,将用最桀骜不驯的方式,撕裂北疆的寒冬,为这个帝国,斩出一片崭新的天地。
风雪更狂,仿佛在为这支传奇的孤军壮行,又仿佛在预示前路那遍布血火的、壮阔而残酷的征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