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白马的黎明(2/2)

“诺。”贾诩应下,又低声道,“还有一事。陈宫……在鄄城被破后,其留于东郡的族人被曹操下狱,部分已被处决。陈宫本人似欲渡河南下,去向不明。”

吕布默然片刻。陈宫的背叛是压垮曹操在东南统治的最后一根稻草,但也注定了他自己的悲剧。无论他是出于理念还是私愤,在这个乱世,背叛的代价总是高昂的。

“找到他,控制起来。”吕布淡淡道,“此人于兖州士民尚有影响,或有用处。但需严加看管,其心难测。”

“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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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县城内,已是一片末日景象。败兵涌入,带来了前线惨败的细节和无处宣泄的恐惧。粮仓日益见底,伤兵哀嚎满营,将领面色灰败,士卒窃窃私语,逃亡者日夜不绝。程昱、荀彧竭尽全力弹压,但颓势已如决堤之水,难以挽回。

曹操躺在榻上,肩臂处包裹着厚厚的麻布,渗出血迹。那是突围时被流矢所伤。肉体的疼痛远不及心中的绝望。他双眼空洞地望着屋顶,耳边似乎还回荡着震天的鼓声和喊杀,眼前晃动着溃败时那一片混乱惊恐的面孔。

“明公……”郭嘉被亲兵用软榻抬了进来,他咳得几乎喘不过气,脸上已无半分血色,唯有一双眼睛,依旧执拗地亮着,“燕县……不可守了。吕布挟大胜之威,不日必至城下。届时内外交困,必破无疑……当速走。”

“走?往哪里走?”曹操声音沙哑干涩,“东南已失,陈留被围,河北袁绍首鼠两端……天下之大,竟无我曹孟德容身之处?”

“青州……”郭嘉艰难地说道,“青州虽乱,黄巾余党、豪强并立,正因混乱,方可……浑水藏身。臧霸、孙观等人,素与明公……有旧。退往青州,收拢溃兵,联结豪帅,据险而守,或可……延喘。待吕布与袁绍……必有冲突,届时……或有转圜之机。”

退往青州?那意味着放弃经营多年的兖州基业,如同丧家之犬,遁入混乱之地,前途未卜。曹操胸口一阵剧痛,不知是伤口牵动,还是心痛如绞。

荀彧在一旁,面容憔悴,眼中含着深切的悲凉。他知道,郭嘉所言是眼下唯一的生路。继续困守燕县,只有死路一条。

良久,曹操缓缓闭上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传令……收拾细软,集结剩余骑兵、亲卫……今夜,弃城,东走……青州。”

当夜,燕县城门再次打开,曹操带着仅存的数千核心部曲、谋士家眷,抛弃了大部分步卒和物资,在夜色的掩护下,仓皇东遁。主帅既走,燕县、白马守军更无战心,或降或逃。张辽趁势猛攻陈留,守军在得知曹操败走、燕县失守后,抵抗意志瓦解,开城投降。

至此,曹操经营多年的兖州核心区域,在吕布迅雷不及掩耳的军事打击和致命的政治瓦解(陈宫之变)下,短短月余,便土崩瓦解。中原腹地,向洛阳朝廷敞开了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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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捷报频传。

少帝刘辩在朝堂之上,听着使者高声诵读前线战报:“……太傅用兵如神,诱敌于白马,大破曹军,斩获无算……曹逆弃燕县而走,兖州诸郡望风归附……张辽将军克复陈留……”

群臣拜贺之声如潮。杨彪立于文官首位,面色平静,带头称颂:“陛下洪福,太傅神武,此乃社稷之幸,万民之福!”他身后那些清流官员,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也只能跟着高声附和,将那些不甘与警惕深深埋藏。

刘辩稳坐御座,心中激荡,却很好地克制着。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曹操虽败走,袁绍犹在河北,孙策虎视江东,天下未靖。但经此一役,朝廷声威达到顶峰,太傅武功盖世,内部凝聚,新政推行将更加顺畅。他看了一眼身旁珠帘后的母后,又望向殿外持戟肃立的羽林郎,心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底气。

下朝后,刘辩单独召见了高顺和赵云。

“高卫尉,子龙,兖州新定,百废待兴,且与冀州接壤,需得力重臣镇抚。太傅不日将班师,然地方治理,刻不容缓。你二人以为,当如何安排?”

高顺沉吟道:“陛下,兖州新附,士民未安,且毗邻袁绍,确需文武兼资之臣坐镇。太傅总督征伐,不宜久驻地方。或可从朝中择一稳重宗亲、或德高望重之臣,出任兖州牧,总揽民政;另遣一大将,总督兖州、豫州军事,防备袁绍,弹压地方。”

赵云补充道:“羽林军可抽调部分精锐,充入新设之兖州戍卫,一则示以恩宠,二则亦可为陛下耳目。”

刘辩颔首:“朕亦作此想。具体人选,待太傅回朝,再行商议。洛阳安危,仍要倚仗二位。”

“臣等份内之事,敢不尽力!”高顺、赵云肃然应道。

走出皇宫,秋风拂面,已带凉意。高顺对赵云道:“子龙,兖州一定,河北袁绍,便是下一个目标。洛阳的平静,怕是持续不了多久了。”

赵云按剑而立,目光清澈而坚定:“无论风雨,云但知效忠陛下,守卫宫禁。高卫尉统筹全局,云惟命是从。”

两人相视点头,各自奔赴岗位。洛阳城在秋日阳光下,显得愈发巍峨沉静,仿佛已从数百年的颓靡中苏醒,重新焕发出帝国中枢的威严与力量。而所有人都知道,这平静之下,正在酝酿着下一场更大的风暴。北方的袁绍,南方的孙策,乃至更遥远的益州、荆州,都将在接下来的棋局中,做出自己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