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松弛的绞索(1/2)

洛阳的战略调整,如同春日里一阵看似和煦、实则暗藏倒春寒的风,悄然拂过黄河两岸。压力感的微妙变化,最先在邺城这座北方心脏的搏动中体现出来。

河内方向,朝廷大军营垒依旧连绵,但喧嚣的操练声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士卒在营后荒地垦殖的吆喝,以及运输粮草辎重车队往返时,车夫们关于“今年雨水”、“田亩收成”的闲谈。幽州边关的烽燧不再日夜传递警讯,斥候回报,庞德的骑兵更多地出现在靠近长城的草场,仿佛在专心牧马。唯有并州张飞所部的袭扰依旧,像恼人的牛虻,虽不致命,却不断在冀州西侧撕开小口子,掠夺些粮草,焚烧几处哨站,然后遁入群山。

这种“外压稍缓,内患凸显”的局面,让冀州牧府内的氛围变得愈发诡异。如同紧绷的弓弦被稍稍松开了半圈,发出的不是舒缓的叹息,而是内部结构不堪重负的、更细微却更刺耳的呻吟。

袁绍明显地感到,来自洛阳的、那种泰山压顶般的窒息感减轻了些许。这让他得以喘息,却也让他有更多精力,去审视和烦扰他卧榻之侧的那个“客卿”。朝会上,将领们汇报边境“暂无大战事”时,他心底那份对曹操的猜忌,便不由自主地浮上来,压过了对吕布的担忧。

这一日,例行军议。张合禀报并州张飞袭扰的最新情况后,补充道:“……贼踪飘忽,难以捕捉主力。末将已严令各隘口加强戒备,并增设游骑巡逻。”

许攸立刻接口,声音带着惯有的尖锐:“明公,西线小挫,无碍大局。然则心腹之患,不可不除!近日细作探知,西城曹宅,虽表面平静,然其旧部夏侯渊、曹仁,与城内某些将领往来更频,甚至大公子(袁谭)府上,亦有人见夏侯渊出入。此等行迹,岂是安分守己之客所为?当严加查问,防患于未然!”

袁谭脸色一沉:“许先生此言差矣!夏侯妙才勇略过人,与我将领切磋武艺,谈论兵法,乃是常事,何来‘行迹可疑’之说?莫非我府中往来何人,也需向许先生一一报备不成?” 他对许攸的厌恶日增,此刻毫不掩饰。

袁尚冷笑:“大哥何必动怒?许先生也是为父亲安危、为我冀州大局着想。曹操枭雄之姿,其旧部皆虎狼之辈,岂能不防?父亲,儿以为,当限制曹氏旧部随意走动,尤其不得再与军中将领私下往来,以免滋生事端,动摇军心!”

淳于琼等将领面面相觑,他们中有人与夏侯渊、曹仁确有交往,觉得此二人并非奸恶之徒,但涉及嗣位之争和主公猜忌,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袁绍眉头紧锁。许攸和袁尚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最敏感的地方。外部压力稍减,他对曹操的容忍度似乎也随之降低了。“显思(袁谭),”他沉声道,“许子远所言,并非全无道理。曹操及其部属,身份特殊,确需谨慎。自今日起,若非公事,或未经允许,曹宅之人,不得随意与城中将佐私下会晤。此事,就由子远(许攸)监督。”

“父亲!”袁谭还想争辩。

“不必多言!”袁绍烦躁地挥手,“我意已决!退下!”

军议不欢而散。袁谭怒气冲冲地离开,袁尚嘴角噙着一丝得意的冷笑。许攸则领命而去,眼中闪着阴沉的光,他知道,自己推动的“隔离”策略,又进了一步。

军议上的决议,很快化作实际行动。曹操宅院外的巡逻士卒增加了,换上了一批更显精悍、眼神也更警惕的兵丁。任何试图拜访的人,都会被盘查甚至阻拦。夏侯渊、曹仁等人再想如往常般出门“偶遇”故旧,变得异常困难。连日常采买的下人,也被严密监视。

书房内,气氛压抑。夏侯惇独目圆睁,压抑着怒火:“袁绍匹夫!许攸老贼!这是要将我等彻底囚禁于此吗?”

曹仁相对冷静,但脸色也十分难看:“此举名为‘谨慎’,实为囚禁、孤立。长此以往,我等便真成了聋子瞎子,任人宰割。”

荀彧眉头深锁,看向一直沉默的曹操:“明公,吕布忽然放缓对河北压力,绝非无因。此乃驱虎吞狼,坐观我等内斗之策。袁绍外压稍减,便急于内斗,正堕其彀中。许攸推波助澜,袁尚火上浇油,袁谭心存怨怼……冀州危矣。”

曹操缓缓抬起头,他这些日子“病容”更重,眼窝深陷,但眸中的光芒却锐利如昔,甚至带着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文若所言,正是吕布毒计。” 他声音沙哑,“他不想逼得袁绍与我联手,亦不想让袁绍从容灭我。他要的,就是现在这般局面——外松内紧,让我与袁绍、让袁绍诸子、让河北各派,在这看似稍有喘息的空间里,自己斗起来,斗得越狠越好。”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夏侯渊急道,“总不能坐以待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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