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松弛的绞索（2/2）

“应对？”曹操嘴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吕布想让我们斗，那我们就……斗给他看。不过，怎么斗，何时斗，斗到何种程度，须由我来掌控，而非被许攸、袁尚牵着鼻子走！”

他看向荀彧：“文若，依你之见，袁绍对我等，杀心到了几分？”

荀彧沉吟：“目前，尚在‘忌惮、防范、欲加控制’阶段。袁绍优柔，杀伐不决，且或许还存着万一之时驱我等为前锋的妄想。然许攸日夜进谗，袁尚推波助澜，若外部压力持续‘缓和’，或我等有任何‘异动’被其抓住把柄，杀心……便不远矣。”

“所以，我等不能有‘异动’，至少在袁绍和许攸看来，不能有。”曹操缓缓道，“从今日起，所有人，包括仆役，言行需更加谨慎。仲康，”他看向如铁塔般侍立的许褚，“外间监视，任其监视。但内院，尤其此书房，需确保绝对干净。你可能做到？”

许褚瓮声答道：“主公放心，除非某死，否则绝无一只可疑蚊蝇能飞入内院十步之内！”

曹操点点头：“妙才，子孝，你二人暂且忍耐，非必要，不出门。若袁谭或张合等人设法联络，可暗中接受，但须倍加小心，言谈更要滴水不漏，只叙旧情，不谈时局。要让袁绍觉得，我等已知惧，已认命，只想苟全性命。”

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然则，我等也不能全然被动。吕布欲坐收渔利，我便不能让他太如意。文若，你以为，冀州诸派中，何人最不愿见我与袁绍火并，乃至冀州大乱？”

荀彧目光微动：“当是……那些根基在河北，身家性命皆系于冀州稳定的本土大族，以及……如张合这般，一心为公、忠于职守的务实将领。大乱一起，无论谁胜谁负，彼等皆难免受损。”

“不错。”曹操手指轻敲桌面，“尤其是张合。此人正直，重实务，厌恶内斗。他可为我所用……不，是为冀州稳定所用。设法，让张合知道，许攸与袁尚的步步紧逼，并非稳固河北之道，反而是在自毁长城，是在将冀州推向吕布期望的内乱深渊。此事，需借他人之口，万分谨慎。”

荀彧心领神会：“彧明白。”

曹操又看向夏侯惇：“元让，你脾气暴烈，近日更需收敛。但有一事，或需你去做。”

“主公吩咐！”

“许攸贪财，其身边亲信，必有可供收买之人。不必求其为我所用，只需让其‘无意间’透露些许攸针对我等、乃至针对袁谭的某些过于阴私的谋划即可。此事，需绝对隐秘，即使暴露，也绝不能牵连到我们。”

夏侯惇眼中凶光一闪：“末将省得！”

分派已定，众人领命，各自散去准备。书房内重归寂静。曹操独自走到窗边，望着高墙外灰蒙蒙的天空。他能感觉到，那根名为“猜忌”的绞索，正在许攸等人的推动下，缓缓收紧。而吕布，则在不远处，好整以暇地等待着绞索勒断脖颈的那一刻。

“想让我曹孟德做你渔利的饵料？”曹操低声自语，嘴角的弧度冰冷而坚硬，“只怕你这渔夫，最终钓上来的，是一条能反过来吞掉你的恶蛟。袁本初，许子远……这局棋，还未到终盘。”

他转身，看向挂在墙上的、邺城粗略的城防图，目光最终落在州牧府和许攸府邸的位置。压力可以催生裂隙，同样，过度的逼迫，也可能让裂隙中隐藏的东西，提前爆发。他要做的，就是在绞索收紧到极限前，让那握紧绞索的手，先被崩断一根手指。

邺城的空气，在早春虚假的缓和下，沉淀着比严冬更刺骨的寒意。吕布松弛了外部的绞索，却让内部的绞索获得了收紧的空间。而曹操，这条被双重绞索瞄准的困龙，正在这狭窄的缝隙中，寻找着那一线反噬的、甚至反客为主的生机。风暴在平静下酝酿，只待那一点火星，或者……某根绞索不堪重负的崩裂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