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秋收(1/2)

秋收在杨树坳大队是比天还大的事。

稻穗沉甸甸压弯了腰,小麦杆子被饱满的麦粒坠得直不起身,田埂上的野菊开得再盛,也没人有闲心多看一眼。

从记事起,陈安就知道,这半个月里,日头得跟着镰刀转,月亮得照着场院亮,连空气里飘的都是麦芒混着汗水的味道。

学校早早就放了农忙假。黑板上的粉笔字还没擦干净,平日里握着粉笔的老师,转眼就扛起了镰刀,袖口卷得老高,裤脚沾着泥,和地里的社员没两样。

陈安背着书包往家走时,总能看见教算术的王老师,正蹲在田埂上啃玉米饼,饼渣掉在地上,他都要捻起来塞进嘴里。

但她家在村里是个例外。

陈安的爹陈大牛是工人,领国家工资,吃商品粮。这在靠地吃饭的杨家坳,是顶让人羡慕的营生。

因此,队里分配农活时,总给陈家留着轻快的——不是看场院,就是割猪草,都是些不费力气却工分少的活计。

“够吃就行,”孙月娘常说。她是村里的计分员,谁割了几亩麦,谁掰了几筐玉米,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社员们信服她,不光是因为她字写得周正,更因为她公正——哪怕是自家女儿陈安,干了多少活,就记多少分,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陈家不缺那点粮。村里老人常念叨。秋收最忙的时候,别人家大人孩子齐上阵,恨不能把地里的庄稼连根拔起,陈家却总是松快些。

去年这个时候,陈安刚上高中。村里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里只剩她一个还在割猪草的。田宝笑她:都多大人了,还赖娃娃堆里,我们可都开始割麦了。

陈安软磨硬泡了孙月娘三天,从早饭桌上缠到油灯底下,连睡觉都要抱着娘的胳膊嘟囔:“我都上高中了,总不能还天天跟猪草打交道,红英她们都能割麦了。”

孙月娘被她缠得没法子,终是点了头,第二天一早就揣着钱票往县里赶。

下午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牛皮纸包,拆开是两双白色的劳动手套,帆布面厚实,掌心还缝了层耐磨的牛皮。“戴上这个,别伤着手指头。”

孙月娘把手套往她手里塞,指尖蹭过陈安兴奋得发烫的手背,“真要干不动就回来,别硬撑。”

陈安哪听得进这话?当晚就把手套摆在枕头边,翻来覆去睡不着,满脑子都是自己挥着镰刀割麦的利落模样。

第二天天不亮就爬起来,跟着上工的队伍往麦地走。露水打湿了裤脚,她却觉得浑身是劲,戴上新手套时,连呼吸都带着股子昂扬气。

可真到了地里,那股子劲就泄了大半——镰刀比她想象的沉,握在手里像条不听话的蛇,她学着别人的样子弯腰割麦,刀刃却总往麦秆外头偏,要么割不断根,要么就往自己腿边划。

“哎哟!”她猛地往后跳,镰刀尖堪堪擦过裤腿,在大腿上留下道浅白的印子。

旁边扎麦捆的钱婆子眼尖,直起腰啐了口:“我说陈家丫头,你这是割麦还是绣花呢?城里来的知青都比你强,人好歹能把麦秆摆齐整了!”

陈安脸一红,攥紧镰刀想再试试,可麦芒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衣领往脖子里钻,袖口、裤脚也挡不住,扎得皮肤又痒又疼。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