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嫂子”和“爱人”选谁?(二)(2/2)

他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先将视线转向了对面的谢雨晨,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却平淡无波:

“不劳谢老板费心。”

短短几个字,掷地有声,带着明确的领地宣告意味。

说完,他才重新看向我,眼中的锐利收敛了些,但依旧没什么温度,言简意赅地吐出三个字:

“有安排。”

有安排? 我眨了眨眼,是住酒店,还是……他在这儿有宅子?

谢雨晨仿佛全然没有察觉到对面骤然绷紧的危险气息,他执起茶壶,姿态优雅地为自己续了半杯清茶,氤氲的热气柔化了他眼底的狡黠。他抬眼,目光在我和陈皮之间轻盈地转了个来回,语气温和得如同闲话家常,却抛出了一个足够石破天惊的邀请:

“其实我的意思是,”他唇边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纯然好客的笑意,“若是二位尚未定下住处,寒舍虽不宽敞,倒也还有几间能待客的厢房。总好过让你们深夜再去奔波寻那酒店,不如……就到我那里将就一晚?”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合情合理,仿佛纯粹是出于一片体贴周到之心。

“哐当。”

一声轻微的脆响,是陈皮将手中一直摩挲着的茶杯,不轻不重地搁在了桌面上。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截断了谢雨晨尾音的余韵。

我明显感觉到身旁男人的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被侵入领地的猎豹,周身散发出的冷意几乎让周遭喧闹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他没有立刻去看谢雨晨,反而先侧过头,深不见底的目光沉沉地压在我脸上,仿佛在无声地审视我第一时间的反应。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干笑着对谢雨晨摆手:“不、不用麻烦了,小花!陈家主他……他安排好了!我跟他一起走就可以了。”我一边说,一边用眼神偷偷去瞄陈皮。

谢雨晨将我的慌乱和陈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唇角弯起的弧度愈发微妙,像是终于达到了某种恶作剧的目的,慢悠悠地补充道:“俞小姐不必急着推拒,我家中藏品尚有几坛不错的桂花酿,正好夜里……”

“不劳费心。”陈皮终于开口,声音比这秋夜的凉风更冷,斩钉截铁,不留丝毫转圜的余地。他站起身,阴影笼罩下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我们走。”

当陈皮温热的手掌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握住我的手臂,欲将我带离这满是烟火气的摊位时,一股莫名的冲动却像破土而出的藤蔓,瞬间缠绕住了我的脚步。

我身体微微一滞,抗拒了下他牵引的力道,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对面好整以暇、笑吟吟的谢雨晨。

跟小花回家……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投入静湖的石子,漾开一圈圈难以抑制的好奇与向往。

那可是九门谢家!是唱念做打、水袖翩跹的名角儿私下里的家!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也像戏台一般精致风雅?是不是处处都有着说不尽的故事?还有他口中那“不错的桂花酿”……

这诱惑,对于一个充满探索欲的灵魂来说,实在太过巨大。

我的脚尖不自觉地在地上蹭了蹭,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偏向谢雨晨的方向。虽然一个字没说,但那写满脸上的憧憬、犹豫,以及一丝对未知的跃跃欲试,已然将我的心声暴露无遗。

陈皮的脚步顿住了。

他回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挣扎。他握着我的手臂没有松开,但指节的力道,似乎在那一瞬间,收紧了些许。

我这细微的抗拒,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虽轻,却足以打破表面的平静。

陈皮握着我的手没有松开,但力道明显凝滞了。他缓缓转过身,那双深潭似的眸子沉静地望着我,里面没有怒气,却有一种更复杂、更沉重的东西在无声翻涌。他没有说话,只是这样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我自己做出最后的决定,又像是在用沉默施加一种无形的压力。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连夜市喧嚣的背景音都像是被隔绝开来。

对面的谢雨晨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轻笑一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慢条斯理地用指尖敲了敲桌面,语气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调侃:

“怎么,陈老板这是……怕我谢家会亏待你们吗?” 他眼波流转,笑意盈盈地落在我脸上,声音放得更柔,“更何况我和小鱼一见如故,绝对不会亏待她的”。

他意味深长地拖长了语调,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陈皮紧绷的下颌线。

“……要不我们在问下我们小鱼自己的意思。”

这声“我们小鱼”,叫得自然又亲昵,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紧绷的弦上。

我夹在两人无声的角力之间,左边是陈皮沉默却极具存在感的压迫,右边是谢雨晨带着诱惑的温柔邀请。理智告诉我应该跟着陈皮走,可心里那只名为“好奇”的猫,却在拼命挠着爪子。

就看一眼,就看一眼小花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应该……没关系吧?

我心一横,微微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抓着他抓着我手的手,轻轻极小幅度地晃了晃。仰起脸,努力睁大眼睛,让眼底盈满那种小狗似的、湿漉漉的乞求,连声音都放得又轻又软,带着十足的讨好:

“陈家主……” 我几乎是气音般哼哼着,每个字都裹着蜜糖,“我们就……就去小花家住一晚,好不好?就一晚!我保证乖乖的,绝对不乱跑,也不乱碰东西……”

我眼巴巴地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试图从那冷硬的线条里找出一丝松动的痕迹。

“而且……而且小花家肯定很安全,对吧?” 我试图增加说服力,虽然这话说出来自己都有点心虚。

他凝视着我写满恳求的脸,目光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沉默的时间长得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最终,那紧抿的薄唇微动,一句妥协的话语落下,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

“好。”他吐出一个字,随即补充道,像是划下最后的底线,“但明日一早,必须回杭州。”

“好的,好的!谢谢陈家主!” 我如蒙大赦,欢喜瞬间盈满眼眶,几乎是从凳子跳了起来,迫不及待地转身就小跑向已站在几步外、好整以暇等着我的谢雨晨。

就在我欢快地奔向谢雨晨,将背影毫无保留地留给他时,陈皮站在原地,身形挺拔如孤松,唯有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他看着我和谢雨晨并肩而立,看着谢雨晨侧头对我露出那抹了然又宠溺的微笑,看着我们之间那种自然而生的熟稔氛围。

一个冰冷而尖锐的念头,如同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他的理智:

又一次……你又一次选择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