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闺蜜(2/2)
最绝的是小官,不知从哪又变出个铜铃,叮铃叮铃地摇了起来,一脸认真地喊:验票——
尹新月终于破功,笑得直接蹲在了地上。张启山无奈地摇头,眼里却漾开一丝笑意:所以,几位这是要组团去长沙卖糖葫芦?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我脸上,还有,你们怎么会凑在一起的?
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尹新月突然跳起来挽住我的胳膊:我们是一见如故!她朝我使了个眼色,对吧小鱼?
小官默默举起啃了一半的糖葫芦,糖浆糊了满脸,像长了圈红胡子。齐铁嘴地笑出声,又被张启山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其实吧,我慢悠悠地又剥了颗栗子,这事儿得从今早某个大小姐穿着睡衣跑来敲门说起...
尹新月急忙来捂我的嘴,鸡毛掸子上的绒毛飞了张启山一身。小官见状,贴心地递上一块手帕印着新月饭店标志的那种。
张副官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板起脸。齐铁嘴的扇子又掉了,这次直接滚到了车厢底下。
所以,张启山掸着肩上的绒毛,语气里带着难得的调侃,尹小姐这是要改行当乘务员?
我这是...尹新月眼珠一转,突然理直气壮起来,监督服务质量!顺便考察铁路业务!
小官适时地又摇了下铜铃:前方到站~~~
结果火车纹丝不动。
齐铁嘴再也绷不住,地一声笑得前仰后合,手里的折扇差点又飞出去。我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栗子险些撒了一地,只能扶着车厢壁勉强站稳。
小官看着我们笑得东倒西歪的模样,眨了眨眼,默默又从身后摸出个油纸包,这次是蜜饯,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果然只要我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这番闹腾过后,我们总算在车厢里安顿下来。尹新月挨着我坐下,顺手把那身别扭的制服外套脱了搭在椅背上。小官默默坐到我们对面,又开始从他那神奇的布包里掏东西,这回是几块用油纸包得方正正的豌豆黄。
张启山坐在斜对面的位置,齐铁嘴凑在他耳边不知嘀咕着什么,眼神还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瞟。尹新月故意扭过头看窗外,耳朵却明显竖着在听那边的动静。
我把小官递来的豌豆黄分给她一块,她接过去小小咬了一口,忽然笑出声,眼角还带着未散的笑意:刚才我那样子,是不是特别傻?
坐在一旁的丫头掩唇轻笑,温声细语道:尹小姐放心,怎么会呢?倒是率真可爱得紧。
是啊是啊~我连连点头,故意拖长了语调,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微乱的发丝,这样鲜活灵动的尹大小姐,怕是比平日里端着架子时更招人喜欢呢。
齐铁嘴眼角带着笑纹里都藏着促狭:要我说啊,尹大小姐这般真性情,倒是与我们佛爷格外般配。说着还朝张启山的方向挑了挑眉。
正在喝茶的张启山动作微微一顿,茶盏边缘升起的热气模糊了他此刻的神情。尹新月刚咬了一口的豌豆黄差点掉在裙子上,耳尖瞬间红得像是染了胭脂。
丫头抿着嘴笑,悄悄往二月红身边靠了靠。小官默默又拆开一包核桃酥,递给我这出戏还不如投喂我有意思。
归程在铁轨规律的哐当声中继续。我们三个女子很快便凑在一处,将那几个男子全然晾在了一边。
起初,我们还只是矜持地交换些北平与长沙的点心口味,点评着时下流行的衣衫样式和料子。尹新月说起新月饭店新到的法国真丝,丫头便细声细气地讲起长沙绣娘最新的双面绣花样,我也插几句在别处见过的稀罕首饰。
不知怎的,话锋被谁悄悄一带,如同蝴蝶轻盈地落到了另一朵花上,忽然就转到了“喜欢什么样的男子”这头等机密上。
丫头最为含蓄,绞着帕子细声细气:“只求是个知冷知热的实在人便好。”
我刚想调侃她这标准莫不是照着二爷描的,尹新月却已抢先一步,下巴微扬,眼角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斜对面那个沉稳的身影,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边隐约听见:“我么?自然要那等杀伐果断、顶天立地的英雄,可不能是那等遇事只会往后缩的。”
斜对面,齐铁嘴正端着茶杯,闻言差点呛住,赶紧用袖子掩住。张启山依旧八风不动地坐着,只是握着书卷的指节似乎微微收紧了些。
我瞧着有趣,便也跟着添火,故意叹道:“哎,月月你这要求可真高。像佛爷这般人物,怕是世间难寻第二个了。”
尹新月脸颊飞红,作势要来拧我的嘴。丫头在一旁掩唇轻笑。我们这边笑作一团,愈发显得对面几位爷那边冷冷清清。
齐铁嘴几次想插话,都被我们故意忽略,最后只得悻悻然凑到二月红身边下棋去。张副官依旧眼观鼻,鼻观心,只是嘴角那丝若有若无的弧度泄露了他的心情。最绝的是小官,他竟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包南瓜子,安安静静地剥了起来,剥好的瓜子仁整整齐齐堆在一方干净手帕上,推到我们三人中间。
直到尹新月压着嗓子好奇问我:“小鱼,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故意沉吟片刻,眼见连对面下棋的两位都悄悄竖起了耳朵,才慢悠悠开口:“我啊……阴狠偏执的吧。”
“噗——”这回是齐铁嘴真呛着了,咳得惊天动地。
一直事不关己般安静剥瓜子的小官动作猛地顿住,抬起头,睁着一双清澈又茫然的眼睛望向我,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
整个车厢霎时安静得出奇。我甚至能感觉到来自张大佛爷方向那道带着探究的视线。
尹新月愣了一下丫头也忍俊不禁。我对着小官无辜地眨了眨眼,顺手将他刚剥好的那堆瓜子仁捞过来,心安理得地享用起来。
尹新月立刻凑近,用手肘轻轻撞了我一下,眼底闪着狡黠的光:小鱼,你该不会......是有什么特殊喜好吧?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像只偷腥的小猫。
丫头也蹙起秀气的眉头,忧心忡忡地扯了扯我的衣袖:小鱼,不是我说你,方才你说的那种男子,听着...听着总觉着不太像良配呀。
我瞧着她俩一个促狭一个担忧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故意眨眨眼,压低声音道:怎么?这样不好吗?你们想想~~我故意拖长了语调,喜欢一个人喜欢到骨子里,眼里只映着你一个人的影子,天大地大唯独你最大。这份近乎偏执的专注,难道不迷人吗?
丫头听得瞪大了眼睛,连手里绞着的帕子都忘了动作。尹新月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品出了什么深意似的,唇角悄悄弯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她促狭地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旁的丫头,一双明眸亮晶晶地望向我,故意拉长了语调:哎——听这口气,我怎么觉着……咱们的小鱼儿心里,怕是早就偷偷藏着个人了呢~
我微微垂下眼睫,唇边还凝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算是吧。只是...他心里早已装了旁人。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蒙上一层薄雾,如今这般,能在一旁静静看着,护他周全,让他此生少些遗憾...便很好了。
丫头与尹新月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微沉,两人目光轻轻一碰。
丫头立即会意,伸手轻拍我的手背,声音明亮地接过话头:说起这个,等到了长沙,定要让二爷带咱们去吴家看看!他们府上养的那些犬儿,品类才叫一个齐全...
尹新月也柔声细语地凑近,眼底漾着温暖的笑意:是呢,那几只刚满月的松狮团子似的,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保管你们见了就走不动道。
她们二人一唱一和,语气轻快自然,仿佛刚才那片刻的感伤从未存在过。窗外的阳光恰好落在她们带笑的眉眼间,将这份体贴的关怀照得暖融融的。
我望着她们故意展现出的兴致勃勃的模样,心头那点微涩渐渐化开,终是弯起眼角:那说定了,到时候可要好好瞧瞧。
指节轻轻抵着下颌,我悄悄抿住唇边快要藏不住的笑意,心底那个念头像煮开的糯米粥般咕嘟咕嘟冒着泡~~~~正好去亲眼瞧瞧,的老祖宗如今是不是正叼着尾巴在院子里撒欢打滚。顺便...会会那位养狗的无老狗。
跟他们聊着聊着正说笑着,一阵倦意却毫无预兆地漫上来,我忽然觉得脑袋昏沉沉的,连她们清脆的说话声都仿佛隔了一层纱。视线有些模糊地晃了晃,下意识地想用手撑住额头。
一直安静坐在身旁的小官立刻察觉了我的异样。他什么也没问,只轻轻抬手,小心地将我的头扶靠在他略显单薄却异常安稳的肩膀上。随后,他抬起眼,对着还在兴头上的丫头和尹新月,将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眼神沉静而坚定。
两人见状,立刻会意地收住了话头,交换了一个关切的眼神。
小官这才微微侧身,伸长手臂捞过放在旁边空位上的薄毯,仔细地展开,轻柔地盖在我身上,连肩膀都细致地掖好。
尹新月倾身向前,将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关切与急切:小官,鱼鱼这是怎么了?方才说笑时还好端端的,怎么转眼就…… 她担忧地望了眼靠在小官肩上、气息微弱的我,又迟疑地瞥了眼身旁面色同样带着几分苍白的丫头,忍不住轻声补充,不知为何,我总觉得她这模样,跟丫头有的一比……
小官抬起眼,目光先是在丫头面上短暂停留一瞬,随即转向尹新月,将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肩头的安稳: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更清晰的判断,严重地气血两亏,元气有损。
他的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错辨的笃定,那双总是沉静的眸子里,此刻凝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忧色。
车厢内顿时陷入一种小心翼翼的静谧里。
方才姑娘家细碎的谈笑声歇下后,便只剩下角落里,齐铁嘴与二月红对弈时,棋子落在木质棋盘上发出的清脆声响。
那“嗒”、“嗒”的落子声,不紧不慢,规律而清晰,反而将周遭的寂静衬得愈发深沉。阳光斜斜地照入车厢,能看见浮尘在光柱中缓缓飘浮。尹新月和丫头都默契地不再出声,只余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与我逐渐平稳悠长的睡息交织在一起。
长沙 · 陈皮堂口。
陈皮仰卧在榻上,眉峰紧锁,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徐全守在榻边,盯着陈皮肩胛下那道颜色重新开始泛深的伤口,脸色难看。
“怎么还会这样……”他喃喃低语。
昨日那琉璃瓶中的胶质分明已让伤口转好,黑色尽褪,连呼吸都平稳了许多。可不过一夜,那毒素竟似春草复生,再度蔓延开来,伤处周围的皮肤重新浮现出不祥的紫黑脉络,陈皮的体温也时高时低,气息微弱。
请来的另一位老大夫战战兢兢地把完脉,摇头叹息:“这位爷中的毒,老朽闻所未闻。昨日见伤势好转,还以为是拔毒成功,未曾想……这毒性竟如此刁钻,如附骨之疽,怕是……尚未除根啊。”
徐全的心猛地一沉,像是坠了块寒冰。他下意识地探手入怀,紧紧攥住那只触手温润的琉璃瓶,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徐全死死攥着怀中渐空的琉璃瓶,瓶壁上残留的温润触感此刻只让他感到刺骨的冰凉。难道是...量不够?他盯着瓶底那点可怜的胶质,声音发颤,昨日的希望已彻底被翻涌而上的恐慌吞噬。
他猛地扑到榻前,陈皮肩胛处重新蔓延开的紫黑色毒素如同恶毒的藤蔓,正一点点蚕食着生机。陈皮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仍因剧痛而微微痉挛。徐全双目赤红,俯身在他耳边嘶声道:陈爷...您必须撑住...无论如何都要等到俞小姐回来...
他倏地转身,一把揪住身旁心腹的衣襟,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加派人手盯紧火车站!二爷和俞小姐的列车一到,就是用抬的也要立刻把人请过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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