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魔王的“太奶奶”？（二）（2/2）
它们有的走路尚且不稳，摇摇晃晃像喝醉了酒；有的好奇心过盛，走着走着就被地毯的流苏吸引了注意力，张嘴去咬；还有的干脆耍赖，一屁股坐在地上，用乌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我们，发出细弱的“呜呜”声。
这憨态可掬的景象，瞬间驱散了室内最后一丝凝滞的空气。
“哎呀！你看那只！它同手同脚了！”尹新月第一个忍不住，指着其中一只走路顺拐的小狗，笑得前仰后合，早忘了刚才的担忧。
丫头也掩着嘴轻笑，目光温柔地追随着那些小生命：“真是可爱得紧，一个个像会动的糯米团子。”
就连始终紧绷着脸的小官，看到那只拼命想爬上地毯褶皱却屡屡失败、急得直哼哼的小狗时，紧抿的唇角也几不可察地柔和了一瞬。
我的注意力更是被完全吸引了过去。尤其是那只之前就对我表现出亲近的德牧，此刻正努力地迈着小短腿，试图跟上兄弟姐妹的队伍，那双明亮的眼睛却时不时地瞟向我，仿佛在确认我是否在看着它。
无老狗得意地看着我们的反应，如同一个展示自家最优秀作品的老匠人：“怎么样？我没骗你们吧？这些小东西，比什么灵丹妙药都解心宽。”
他目光扫过我们，最后意味深长地落在我脸上：“人呐，有时候就得学学它们，没心没肺，吃饱就睡，啥烦心事都不过夜，身子自然就好了大半。”
我明白他话中的宽慰之意，心中感激，点了点头，目光却依旧无法从那些小生命身上移开。那只德牧似乎终于鼓足了勇气，脱离了歪歪扭扭的队伍，跌跌撞撞地径直朝我跑来。
它跑到我的脚边，不再像之前那样只是嗅嗅，而是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轻地、依赖地蹭了蹭我的鞋面，然后仰起头，那双纯净得毫无杂质的眼睛望着我，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
这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轻轻撞进了我的心口，柔软得一塌糊涂。我下意识地放下药碗，想要弯腰去抱它。
“姐姐。”小官的声音立刻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赞同的警惕。他并非不喜欢这小狗，而是纯粹担心我的身体，任何可能让我费神费力的举动，在他这里都被划为需要警惕的范畴。
吴老狗见状，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小官兄弟放心，这窝崽子都干净着呢，母狗也温顺。这小家伙看来是和俞姑娘投缘，缘分这东西，强求不来，也推拒不掉啊。”
我看向小官，用眼神传递着“我没事，就抱一下”的请求。他与我对视片刻，最终在那小狗纯净的眼神和我的坚持面前败下阵来，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妥协了。但他依旧全身戒备，随时准备在我表现出任何一丝不适时立刻介入。
我缓缓弯下腰，动作轻柔地将那只温暖的小身体抱了起来。它很轻，软乎乎的，依偎在我的臂弯里，不仅不害怕，反而伸出粉嫩的小舌头，亲昵地舔了舔我的手指，喉咙里发出满足的、细弱的咕噜声。那温暖而真实的触感，那全然信任与依赖的姿态，像一股最纯粹的生命力，缓缓流入我冰凉的四肢百骸。
我心里想着：“你跟我的魔王好像呀~~”
抱着它，我感觉自己那颗因漫长昏睡和沉重梦境而显得有些沉寂空洞的心，似乎也被这小小的温暖一点点填满。
尹新月和丫头都围了过来，笑着逗弄我怀里的小狗。
“看来它真是认准你了，小鱼。”尹新月语气中带着羡慕。
丫头也温柔地笑道：“是啊，眼神骗不了人，它喜欢你。”
无老狗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盘着核桃，笑眯眯地说：“狗这东西，通人性，最是灵性。它能感知到人身上的气息，谁心善，谁与它有缘，它门儿清。俞姑娘，这小家伙既然选了你，便是你们的缘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为正式了些：“怎么样？红夫人，尹大小姐，还有俞姑娘，可有瞧得上眼的？若是有，便是它们的造化了。”
丫头和尹新月显然也心动不已，开始仔细打量其他几只小狗，互相低声讨论着。
而我，低头看着怀中这只仿佛在我臂弯里找到了归宿的小家伙，感受着它传递来的毫无保留的依赖与温暖，一个念头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我心中泛起圈圈涟漪，并迅速清晰、坚定起来。
与此同时，一个荒谬却又莫名合理的念头猛地窜入脑海：这小家伙，眼神里这股机灵又执拗的劲儿，怎么看怎么眼熟……它该不会，就是“魔王”的太奶奶吧？
这个想法让我忍不住又仔细端详了它一番，越看越觉得，那眉宇之间（如果狗有眉宇的话）似乎真藏着几分“魔王”的模样。我强忍着笑意，抬头望向无老狗，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五爷，冒昧问一句，它……是个小姑娘吗？”
吴老狗闻言，脸上露出了然又略带调侃的笑容，仿佛看穿了我那点“以貌取狗”的心思，肯定地点头：“俞姑娘好眼力，没错，这一窝里，就数它最是灵秀，是个小女娃。”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我心里的猜测更是坐实了七八分。好家伙，这缘分可真是妙不可言！我居然在这里，亲手抱起了未来那个混世魔王的老祖宗。这穿越时空的因果链，此刻竟以如此毛茸茸、暖呼呼的形式蜷缩在我怀里。
我将它举到眼前，与那双纯净又机警的黑豆眼对视，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未来无数鸡飞狗跳却又充满生机的画面。我忍着笑意，用只有我们俩能听到的气音，一字一顿地悄悄说道：
“原来……是你呀……魔王的太奶奶。”
小家伙似乎真的听懂了我这跨越时空的“指控”，又或许只是单纯地感受到了我语气中的亲昵，它不仅不害怕，反而伸出粉嫩的舌头，又快活地、带着几分理所当然的架势舔了舔我的鼻尖，尾巴摇得像个小风车，仿佛在说：“没错，就是本祖宗！”
它这副“坦然受之”的小模样，彻底把我逗笑了。
我轻轻顺着它颈后的绒毛，抬头对无老狗笑道：“五爷，这小祖宗我可不敢轻易请回家。不过您以后可得费心，好好给它寻个门当户对的‘乘龙快婿’才是。”
这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
原本已经准备好祝贺词的尹新月诧异地看向我：“小鱼，你不带它走吗？它明明这么喜欢你...”
连小官都微微侧目，眼中闪过一丝不解，他看得出我是真心喜爱这小家伙。
无老狗先是一怔，随即了然一笑，手中的核桃转得愈发清脆：“俞姑娘这是...要给我这~？”
怀中的小家伙似乎也听懂了，不满地“呜呜”两声，又往我怀里钻了钻。
我抚摸着它柔软的身子，语气温和却坚定：“我现在这身子，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敢耽误它的大好前程？若是勉强带回去，反倒委屈了它。”
说着，我低头对上那双湿漉漉的黑眼睛，轻声道：“等你长大了，定要做吴家最威风的小姑娘，生一窝和你一样机灵的小家伙，让整个长沙城都知道你的名号。”
无老狗闻言哈哈大笑，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好！就冲俞姑娘这句话，我定要给它找个最好的相公，让这支血脉在吴家开枝散叶！”
这时小官突然开口：“姐姐若是喜欢，我可以照顾。”
我惊讶地转头，对上他认真的眼神。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养什么。
“你呀，”我忍不住笑了，“连自己都常常忘记吃饭，还要再添个小祖宗让你操心？”
他抿了抿唇，没再坚持，但目光仍停留在小狗身上，似乎在认真考虑这个可能性。
丫头柔声打圆场：“既然小鱼现在不方便，以后常来看它就是。反正都在一个城里，想来随时都能来。”
“说得是。”无老狗爽快应道，“俞姑娘什么时候想来瞧瞧它，无家大门随时为你敞开。等它将来生了崽，第一个让你来挑！”
我这才安心地将小家伙放回地上。它却不肯走，围着我的裙摆打转，小爪子扒拉着我的披风，嘴里发出委屈的呜咽。
“乖，”我蹲下身，最后揉了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以后还会来看你的。”
起身时，小官适时扶住我的手臂。我借着她的力道站稳，对无老狗笑道：“那五爷，我们就不多打扰了。”
离开时，尹新月选中了一只最活泼好动、总试图咬自己尾巴的小公狗，丫头则抱走了一只安安静静、会用湿漉漉眼神望着人的小母狗。
唯有那只德牧的“小祖宗”，还固执地蹲坐在廊下的阴影与光晕交界处，歪着头，一动不动地目送着我们离去。夕阳的金辉为它周身镶上了一圈朦胧的光边，将那小小的身影勾勒得异常清晰。
它不叫也不闹，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眼神里竟带着几分超越幼崽的沉着与……审视。那模样，那架势，恍惚间，倒真有几分未来“魔王”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