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冰原初绽(四)(1/2)
小院里的打斗,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
对于张麒麟和陈皮的身手而言,这个时间,已然不算快了。当最后一名袭击者无声瘫软在地时,院子里只剩下寒风卷过血腥气的呜咽,和两种截然不同的、轻微的喘息声。
张麒麟缓缓收势,站定。他环视了一圈院落里横七竖八的躯体,脸上没什么表情,仿佛只是拂去了肩上的落雪。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几步之外的陈皮身上。那目光里带着审视,以及一丝极淡的、属于失忆者特有的空白与疑惑。
“……你?” 他开口,声音因方才的打斗而略显低哑,单字音节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陈皮甩了甩九爪钩上并不存在的血珠,金属冷光一闪而没。他迎着张麒麟的视线,扯了扯嘴角,那笑容里没什么温度,反而有种“果然如此”的了然。
“呵,” 陈皮哼了一声,直接挑明,“看来你是真不记得我了。”
张麒麟沉默了一瞬,眼神里的迷雾并未散去,只是坦然承认:“失忆。不记得了。”
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或试图掩饰,反而透着一股冰冷的真实感。
陈皮也无意叙旧或解释。他目光如钩,迅速扫过寂静的院落和紧闭的房门,没发现第三个人的踪迹,眉头当即拧起。他不再绕弯子,问出了从一开始就萦绕在心头的问题,语气短促而带着不容回避的力度:
“那你姐呢?”
三个字,像三颗石子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
张麒麟闻言,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抬眼,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茫然,但更多的是被这句话勾起的、深藏的隐忧。“不知。”他吐出两个字,随即又道,“找。”
他的回答比陈皮预想的还要简短,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
陈皮看着眼前这似乎比记忆中更加沉默、气息也更难以捉摸的少年,追问道:“找?怎么找?你有方向?” 语气急切,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在这茫茫雪山,若无头绪,无异于大海捞针。
张麒麟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远处那一片被低垂雪云笼罩的、连绵巍峨的雪山轮廓。那方向,似乎与他潜意识里某种极其微弱的牵引感隐隐重合。片刻,他才开口,声音很轻,却清晰:“她说过……要去雪山。”
不是猜测,而是复述某个被郑重告知过的信息。
陈皮眼神一凛,立刻抓住了重点。他语速加快:“那我们还等什么?这里都有人摸上门来堵你,你姐那边……怕是更不太平!” 所有迹象都表明,俞晓鱼的处境只会比他们更危险。
张麒麟下颌线绷紧了一瞬。
“嗯。”
没有更多废话,几乎在音节落下的同时,他身形已动,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雪山方向疾射而去。陈皮啐了一口,毫不迟疑地紧跟而上。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很快没入山林与渐浓的雪雾之中。山风卷起新雪,迅速覆盖了他们留下的足迹,抹去了来路的痕迹。然而,随着越来越深入雪山腹地,张麒麟却并未迷失方向。一种源自血脉深处、难以言喻的微弱感应,如同最纤细的丝线,在冥冥中牵引着他.........距离那个与“母亲”相关的核心越近,这感应便越是清晰了一丝。
当他们循着这微妙的感应,终于抵达那座隐于山坳的古老寺庙时,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心头同时一沉。
寺庙那扇厚重的木门,竟是大敞着的。
门内,再无往日的诵经与檀香,取而代之的,是清晰的刀剑碰撞、拳脚到肉的闷响,以及被压抑在喉咙里的、短促的呼喝!
两人对视一眼,瞳孔深处同时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不好,”陈皮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压得极低,“出事了。”
无需任何交流,两道身影瞬间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被弓弦射出的两支利箭,朝着那洞开的、仿佛巨兽之口的寺门内急掠而去。
寺门内的景象,比预想中更为狼藉。
前庭青石板铺就的地面上,新旧血迹泼洒得到处都是,有的已经发黑凝固,有的还透着刺目的暗红。几处角落的积雪被粗暴地掀开,露出底下冻硬的黑土。断裂的刀剑、崩碎的石块,还有几片染血的、明显不属于僧袍的深色布料,凌乱地散落各处。打斗的痕迹从前庭一路蔓延到侧面的僧舍廊下,激烈、迅猛,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狠绝。
但此刻,除了这些无声诉说着惨烈的痕迹,整个前院空无一人。没有尸体,没有伤者,连本应在此洒扫诵经的僧侣也踪迹全无。只有穿堂而过的山风,呼啸着掠过破损的门窗,发出凄厉的呜咽,卷起地上细微的血沫与尘埃。
张麒麟一步踏入院中,目光如最冷的冰刃,迅速刮过每一寸异常。他蹲下身,指尖极轻地抹过一道呈泼溅状的血迹,凑近鼻端,几乎微不可察地嗅了一下。
“不止一批人。”他低声道,清冷的声音在死寂的庭院里格外清晰,“血的味道不同。有新鲜的,还有……半个时辰前的。”
陈皮紧随其后,九爪钩已悄然提在手中,钩刃反射着雪地惨淡的天光。他脸色阴沉地环顾四周:“妈的,来晚了?人都打没了?还是都缩到后面去了?”他的视线投向寺院深处,那里殿宇重重,阴影浓重,直通后方巍峨的雪山山体。
张麒麟没有立刻回答。他直起身,沿着打斗痕迹最集中、也最混乱的方向,无声地走向通往寺庙后院的月亮门。地上的脚印杂乱重叠,难以分辨,但他敏锐地注意到,有几道痕迹明显更深,方向明确地指向幽深的后院,像是拖拽重物留下的。
“有活口被带走了。”他指了指那痕迹,声音毫无起伏,“或者,有人清理了现场。”
“追!”陈皮毫不犹豫,抬脚就要往里冲。
“等等。”张麒麟忽然抬手,拦了他一下。他微微侧首,凝神倾听。除了风声,寺庙深处似乎还传来一种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声响?不像是诵经,更像是某种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呻吟,与模糊破碎的梵文音节混杂在一起,从地底深处幽幽传来,带着一种令人不安的共鸣。
几乎在同一时刻,两人都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极其细微却无法忽视的震动。不是地震,更像是某种庞大而沉重的机关正在地底缓慢运转,或者……是某种难以想象的巨大能量,在不稳定的脉动。
陈皮脸色更加难看,啐了一口:“这鬼地方,邪性。”
张麒麟的眼神却在这一刻骤然变得锐利如刀。那源自血脉深处的、微乎其微的感应,在这股来自地底的不祥脉动中,竟然清晰了一线!虽然依旧飘渺如丝,却无比明确地指向了寺庙后方,那被厚重山岩包裹的方向。
“在后面。”他言简意赅,话音未落,人已率先化作一道模糊的影子,朝着月亮门内疾掠而去。
穿过几重死寂得可怕的殿宇与回廊,空气仿佛都凝固了。打斗的痕迹并未减少,反而在某个转折后变得更加密集和惨烈。与此同时,那地底的震动和诡异的混合声响也越来越明显,越来越近。
一股奇异的香气,也逐渐浓郁起来,冰冷,甜腻,带着旷古的幽寂——是藏海花的香气!
两人精神同时一振,脚下步伐更快。最终,他们停在一处倚靠山壁而建的、相对独立的僻静院落前。院门虚掩,但那越来越清晰的诡异声响、地面传来的震动,以及几乎凝成实质的藏海花冷香,正源源不断地从门缝内涌出。
门口处,倒着两具身着统一深色制服的尸体,致命伤干净利落,皆在咽喉或心口,一看便是顶尖高手所为。看其服饰制式,与之前小院中的袭击者同源,但质地更精良,细节处隐约有区别,显然级别更高。
“有人抢了先。”陈皮蹲下快速查看,冷哼道,“手法利落,不是庙里和尚的路数。”
张麒麟没有接话。他的目光死死锁在那扇虚掩的、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院门上。血脉中的感应在这里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强度,甚至带来一阵阵心悸般的抽痛。门后……不仅有母亲那沉寂了太久的气息,还有——俞晓鱼!她独特的存在感,此刻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从门内传来,正与另一种庞大、且濒临暴走的可怕力量死死纠缠在一起。
“她在里面。”张麒麟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绷,“还有……很危险的东西。”
无需更多言语,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陈皮一把推开虚掩的院门,眼前出现的景象,让即使是历经无数诡谲波澜的两人,也在瞬间屏住了呼吸。
那是一片浩瀚无垠、正散发着幽幽蓝光的花海!本该是隔绝尘世的梦幻绝景,此刻却弥漫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浓郁杀机。
然而此刻,这片蓝色国度已化为血腥炼狱。
花海之中,无数幽蓝色的曼珠沙华仿佛被赋予了狂暴的意志,花瓣脱离花茎,化作漫天飞舞的致命利刃,与数十名身穿统一黑色劲装、动作矫健得异于常人的入侵者激烈绞杀!这些黑衣人显然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手中持着特制的、刃口闪烁着不明符文的短兵,竟能勉强格挡甚至劈开那些幽蓝的花刃。他们如同冷酷的收割机器,一边抵挡攻击,一边不断砍伐、破坏着周围的花丛,试图朝着花海最中心、蓝光最盛处艰难推进。
而在那片蓝色光芒几乎凝为实质的花海中心——
一个由无数花朵紧密缠绕、包裹而成的巨大幽蓝花球,正静静悬浮在离地数尺的空中。花球表面光芒剧烈地明灭闪烁,内部传来沉闷的撞击声与能量躁动的嗡鸣,引得整个球体都在微微震颤,仿佛一颗随时可能炸裂的、不稳定的心脏。
更让张麒麟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花球下方不远处的冰面上,一个戴着墨镜、浑身遍布伤痕与血污的身影,正独自挥舞着一把卷刃的短刀,如同陷入绝境的困兽,死死守着花球,他正与五六个企图突破防线、斩断那些管子的黑衣入侵者浴血厮杀....是黑瞎子!他显然已鏖战多时,招式虽依旧狠辣刁钻,却已透出沉重的疲态与踉跄,防线摇摇欲坠,险象环生!
花球内外交困,黑瞎子濒临绝境,俞晓鱼踪迹与安危不明,无数诡异强敌正在疯狂蚕食这片圣地……
眼前的景象,让张麒麟周身的血液先是一冷,随即被一股滔天的怒火与破釜沉舟的决绝轰然点燃!
无需任何信号,他与陈皮同时动了。
张麒麟他身形已化为一道撕裂空气的模糊虚影,以最简单直接、却也最狂暴凌厉的姿态,悍然切入前方混乱的战团!所过之处,无论是试图阻拦的黑衣人,还是那些无差别攻击的狂暴花刃,皆在其双手挥出的残影下,瞬间崩解、溃散!
陈皮则发出一声短促而狠戾的嘶啸,手中九爪钩划出数道凄厉夺目的寒光,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洪荒猛兽,直扑围攻黑瞎子的那几人!钩影漫天,血腥气骤然浓烈,瞬间便将黑瞎子身周最大的压力撕开一道缺口!
“哑巴张?!还有……?!”黑瞎子余光瞥见这两道熟悉又突兀的身影,精神猛地一振,嘶哑的喉咙里爆出一阵带着血腥味的大笑,“哈哈哈!他娘的来得真是时候!这帮龟孙子想断老子的根!”
原本濒临崩溃的战局,因这两股彪悍生力军的悍然闯入,刹那之间,风云骤变!
张麒麟身形如鬼魅,切入战场的轨迹并非直线,而是一道道凌厉的折线。他并未直取花球,而是首先清理通往花球路径上最具威胁的黑衣人。他的动作没有任何多余花哨,每一次抬手、挥臂、侧身,都精准地落在敌人攻势的衔接处或防御的空当。手刀斩击喉骨,肘击撞碎胸肋,指尖戳刺关节要害……没有兵刃交击的脆响,只有一连串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与闷哼倒地声。他所过之处,狂暴的幽蓝花刃仿佛也畏惧般稍稍退避,或是被他顺手拂开、击碎,硬生生在混乱的战场中撕开一条通往核心的短暂真空地带。
陈皮那边则是另一番景象。九爪钩在他手中不再是单一的兵器,而像是活过来的毒龙。钩影翻飞,锁链哗啦作响,时而刚猛无俦,硬撼敌人刀锋,火星四溅;时而刁钻阴柔,如毒蛇吐信,专攻下盘与视线死角。他的打法狠辣老道,招招搏命,完全是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悍匪作风,瞬间就将围攻黑瞎子的几人打得阵脚大乱,不得不分神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猛攻。
黑瞎子压力骤减,得空狠狠喘了口粗气,抹去糊住墨镜的血污,咧嘴骂道:“你们再晚来一步,就等着给瞎子我收尸吧!哦不对,估计尸都让这些花啃没了!” 话虽如此,他手上却丝毫不停,短刀划出更狠戾的弧线,配合着陈皮的钩影,瞬间反守为攻,将一名黑衣人逼得连连后退,险些被身后袭来的花刃削去脑袋。
三人的汇合,虽无言语交流,却形成了某种无形的默契。张麒麟如尖刀破阵,直指核心;陈皮与黑瞎子则如同两翼,一个狠辣牵制,一个灵动机变,相互掩护着向花球方向稳步推进。黑衣入侵者虽训练有素,配合默契,但面对这三位风格迥异却个个身经百战的杀神联手,阵型开始被打乱,推进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甚至反推回去。
然而,那些幽蓝曼珠沙华的攻击却并未因他们的加入而缓和,反而因为能量的剧烈波动和血腥刺激,变得更加狂暴无序。花瓣利刃不仅攻击黑衣人,偶尔也会无差别地袭向张麒麟三人,迫使他们不得不分心应对这来自环境的威胁。
张麒麟眉头紧锁。越靠近花球,那股源自血脉的悸动就越发强烈,而花球内部传来的能量冲撞也越发清晰可闻,那是一种充满了痛苦、挣扎、以及某种意志的混乱波动。
不能再拖了!必须打开花球,弄清楚里面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身形猛然一顿,旋即以更快的速度前冲,几乎贴着两道交叉斩落的幽蓝花刃掠过,刃尖带起的寒气刮过他的衣角。紧接着,他足尖在冰面一点,身形陡然拔地而起,凌空几步,精准地踏在几株格外高大坚韧的花茎之上借力,动作流畅得犹如早已计算过千百遍。刹那间,他仿佛一头挣脱了地心束缚、展翅击天的鹏鸟,携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着那悬浮在半空、幽光吞吐不定的巨大花球顶部,疾掠而去!
“哑巴张!当心上面!” 黑瞎子瞥见他的动作,心头一跳,嘶声大喊。他看出了张麒麟的决绝,却也嗅到了那花球周围能量场极端不稳定的危险气息。
就在张麒麟的手即将穿透外围紊乱的光晕,真正触及那花球本体的电光石火之间......异变,毫无征兆地降临!
那原本只是缓缓蠕动、光芒明灭的花球表面,无数紧密缠绕的幽蓝花朵,仿佛同时接到了某个残酷的指令,骤然静止了一瞬。
下一毫秒,静止被打破,化为最凌厉的杀机!
“嗖!嗖嗖嗖——!”
数以百计的幽蓝花瓣,并非自然脱落,而是如同被无形之手硬生生从花托上撕扯下来,瞬间绷直、硬化,边缘流转起令人心悸的锐利寒芒,化作一道道致命的幽蓝飞刀!它们并非杂乱无章地散射,而是仿佛拥有统一的意志,在空中划出凄厉的弧线,自下而上,如同逆飞的暴雨,又像一张骤然收拢的蓝色刀网,朝着正处于半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的张麒麟,全方位地笼罩攒射而去!
破空之声尖锐刺耳,盖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厮杀与呼啸。每一片“花瓣飞刀”都拖曳着冰冷的蓝光,锁定了空中那个唯一的目标。
幽蓝的花瓣飞刀如同逆流的死亡流星雨,瞬间封死了张麒麟所有闪避的角度。冰冷的杀机刺痛皮肤,死亡的气息近在咫尺。
半空中的张麒麟,瞳孔深处映出那片急速放大的蓝色寒光。他没有试图后退或格挡所有攻击.......那在此时此地根本不可能。电光石火间,他做出了最精准、也最疯狂的判断。
面对笼罩而来的刀网,他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将本就极快的速度再催三分!身形在空中强行一拧,险之又险地让过了最密集的第一波攒射,几片花瓣贴着他的肩胛和腰侧掠过,割裂衣料,带起血线。与此同时,他双臂交叉护于头前,双膝微曲,将身体蜷缩成一个更具流线型、受打击面更小的姿态。
“噗!噗噗!”
硬抗!他选择用双臂和背部肌肉最厚实的区域,硬生生承受了侧翼十余片花瓣飞刀的冲击!刀刃入肉的闷响令人牙酸,剧痛瞬间炸开,但他连哼都未哼一声。所有的痛感都被转化为了更加狂暴的力量与意志.....必须进去!
借着这股冲击的力道和自身前冲的惯性,他如同一个被蓝色刀雨裹挟、却执意向核心突进的炮弹,速度竟又快了一线!目标直指花球顶部那光芒流转、看似最薄弱的一点!
“给......我..........开!!!”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低吼从他喉间迸出,混杂着血腥气。护在头前的双臂猛然向外一震,不顾还嵌在皮肉中的花瓣碎片被震飞带出更多鲜血,右手并指如刀,指尖甚至缠绕上了一层微不可察的、因极度凝聚气血与意志而产生的淡金色光泽,那是张家血脉力量在生死关头被激发的征兆!
他放弃了所有防御,将所有力量、速度、乃至自身化为最锋锐的“钻头”,朝着那一点,决绝地刺了下去!
指尖触及花球表面的瞬间,并非坚硬的触感,而是如同陷入一片粘稠沉重、却又充满弹性的能量泥沼。巨大的阻力传来,仿佛整个花海、乃至这片冰窟的意志都在抗拒他的闯入。无数细小的幽蓝能量触须从花球表面窜出,试图缠绕、拉扯、消融他的手臂。
“呃啊......!”
张麒麟额角青筋暴起,眼中金光微闪。他不退反进,将全身重量和冲刺的所有动能都压在了那一点上,手指以极高的频率剧烈震颤,如同最精密的破甲锥,疯狂地撕扯、钻凿着那层能量屏障!
“嗤啦啦......!”
刺耳的、如同布料被最野蛮力量撕裂的声响爆发出来!他指尖的金色微芒与花球的幽蓝能量激烈对撞、湮灭,爆出细碎的电火花。阻挡他的能量屏障剧烈波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终于!
一点微光,从他指尖前方透出!
紧接着,那坚韧无比的能量屏障,如同被戳破的水泡,裂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不规则的狭长缝隙!缝隙边缘能量紊乱,幽蓝的电弧噼啪作响。
就是现在!
张麒麟眼中厉色一闪,不顾那缝隙边缘狂暴的能量乱流可能将他撕碎,将最后一丝气力提起,身体强行再次蜷缩,如同游鱼般,朝着那道刚刚撕裂的、正在急速合拢的缝隙,悍然撞了进去!
“唰.....!”
他的身影彻底没入那片浓郁的、乳白色与幽蓝色交织的光雾之中。
外界的一切喧嚣、刀光、血腥,瞬间被隔绝。
当张麒麟的身影彻底没入那幽蓝与乳白交织的光晕、花球表面裂隙完全弥合的刹那,外界的厮杀也恰好落下了最后一声余音。
最后一名黑衣入侵者被陈皮的九爪钩锁住脖颈,狠戾一绞,沉闷的骨裂声后,尸体软倒在地。黑瞎子反手一刀,将脚边重伤未死的敌人彻底了结,刀尖在冰面上蹭了蹭血迹。
冰窟内骤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花海无风自动的沙沙细响,以及远处能量余波偶尔引发的冰棱坠落声。
陈皮甩了甩钩刃上的血污,目光立刻锁定回那悬浮的、重新变得沉寂的花球。他几乎没有犹豫,提着九爪钩便朝花海中心迈步。
第一步踏出,无事发生。
第二步,他脚边的几株幽蓝曼珠沙华微微颤动。
第三步刚抬起.......
“唰!”
仿佛触动了无形的警戒线,原本只是轻轻摇曳的花海瞬间暴怒!数十道、上百道幽蓝花瓣脱离花茎,化作凌厉的飞刃,以比之前攻击黑衣人时更加集中、更加凶悍的态势,劈头盖脸地朝着陈皮激射而去!每一片花瓣都带着清晰的驱逐与警告意味,封死了他继续前进的所有路线。
陈皮眼神一厉,九爪钩舞成一团寒光,叮叮当当地将大部分花瓣格挡击飞,但仍有几片刁钻地穿透防御,在他手臂和肩头留下深深的血痕。更有一股无形的排斥力场随着花刃一同涌来,沉重地压在他身上,迫使他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一直将他逼退到花海的边缘,那狂暴的攻击和排斥力才骤然停止,仿佛有一条看不见的界线。花海恢复平静,只是所有花朵的花蕊都微微转向他,带着冰冷的“注视”。
陈皮站在界线之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盯着花球的眼神几乎要喷出火,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
“嗒。”
一声轻响。黑瞎子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支皱巴巴的香烟,就着旁边一盏未熄的符文兵器上残留的幽蓝火焰点燃了。他深深吸了一口,缓缓吐出灰白色的烟雾,在冰冷而弥漫着血腥与花香的空气中袅袅散开。他就那么随意地站在花海之中,身边的花朵对他毫无反应,甚至在他吐烟时微微避开烟雾。
他隔着缭绕的烟雾,看向花海边缘脸色难看的陈皮,嘴角勾起一抹惯有的、带着点玩味和惫懒的弧度。
“兄弟,”黑瞎子开口,声音因激战后的放松和烟熏而有些沙哑,“身手可以呀。够狠,够辣,是老江湖的路子。”
陈皮的目光终于从花球上撕开,锐利如钩地刺向花海中央这个戴墨镜的陌生男人。他刚才看到了此人与张麒麟一同杀入,身手诡谲莫测,绝非寻常之辈。
“你是谁?”陈皮的声音像冰碴摩擦,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戒备,上下打量着黑瞎子,试图从他身上找出更多线索。
黑瞎子迎着他的目光,又吸了口烟,忽然觉得有点好笑。这种被当成潜在情敌(或者别的什么可疑分子)审视的感觉,在这种环境下显得格外突兀。他肩膀微耸,喉咙里溢出几声低低的闷笑:“呵呵呵……”
陈皮眉头一拧,周身气息更冷:“你笑什么?” 他讨厌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声,尤其是在涉及俞晓鱼行踪未明、眼前又出现这么一个神秘高手的情况下。
黑瞎子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了一些,墨镜后的眼神藏着戏谑。他弹了弹烟灰,像是闲聊般,直接抛出一颗炸弹:
“我笑……你该不会是喜欢那丫头吧?俞晓鱼。”
陈皮瞳孔骤然一缩,握着九爪钩的手指瞬间收紧,骨节发白。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硬的表情,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周身的低气压更重了,死死盯着黑瞎子,仿佛在判断他这句话的用意和真假。
黑瞎子见状,更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差点笑出声。他摇了摇头,吸尽最后一口烟,将烟蒂在冰面上碾灭,语气带着一种“年轻人啊”的感慨和看好戏的悠闲:
“哈哈哈……小伙子,我劝你啊,别瞎琢磨了。”
他顿了顿,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故意吊人胃口。
“那丫头心里啊,早就有人咯。叫什么来着……” 他挠了挠头,作苦思状,然后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刻意的恍然和一丝恶作剧般的清晰:
“哦!对了!瞧我这记性......”
他抬起眼,隔着墨镜,精准地“看”向陈皮瞬间僵住的脸,一字一句,慢悠悠地吐出那个名字:
“好像就叫……陈皮。对,是叫陈皮,没错。”
话音落下,只剩下花海永恒的沙沙声,以及某种无声的、在陈皮心中轰然炸开的惊雷。
陈皮整个人像是被这句话钉在了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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