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一檄震天、隋帝再赏(1/2)

吴兴,沈法兴府邸。

当那份措辞如刀的檄文,与盛放着梁师都腐烂首级的木匣一同送达时,沈法兴在书房中枯坐了一整日。

窗外秋雨淅沥,更添寒意。

檄文中“擅称帝号者,天下共击之”的字句,像针一样刺入他的心底。

“父亲,不过是一介北方莽夫,何至于此?”

儿子沈纶见父亲神色凝重,不以为然道,“他杨大毛的威风,还能刮过长江来不成?”

“蠢材!”

沈法兴猛地一拍桌案,惊得沈纶后退半步,“你看的只是几行字,一颗头!为父看到的,是北地已然成型的虎狼之势!”

他起身踱步,语速急促,仿佛要说服儿子,更像是在梳理自己内心的惊涛:

“李渊在晋阳何等势大?败了!”

“梁师都据朔方何等顽固?死了!”

“连始毕可汗的突厥铁骑都在他手下吃了大亏!”

“此子用兵,不循常理,行事更无顾忌。他要的不仅是地盘,更是‘名分’!”

沈法兴指着檄文,“你看他打的什么旗号?剿灭国贼,肃清天下!”

“下一步,灵武、河西,尽入其彀中,一旦他整合北地,兵精粮足,你以为长江真是万年不破的天堑?”

“晋军楼船,隋师五路,哪一次天险真的挡住了北人南下的铁蹄?”

他走到江南舆图前,手指重重划过长江沿线:

“长江是死的,人心是活的。他若挟此大胜之威,传檄江南,许以官爵,威以兵势,林士弘、张善安那些首鼠两端之辈,谁能保证他们不会暗中递上投名状?”

“到时我沈家困守吴兴,便是众矢之的!”

沈纶这才悚然,冷汗涔涔:

“那……父亲之意是?”

沈法兴沉默良久,眼中精光闪烁,最终化为一声决断的长叹:

“不能再坐璧山观了。立刻备下重礼,分遣两路精明心腹。一路去江都,面谒萧瑀大人,言辞务必恭谨,表达我沈家永固臣节、愿为江都屏藩之心。”

“另一路,秘密前往林士弘、张善安处,不必深谈,只透出‘唇亡齿寒,江南同气’之意。”

“这江南,不能再是一盘散沙了。就算要降……也要待价而沽,结盟自保,方有将来的立足之本。”

沈纶退下,廊外老幕僚悄悄拉住他,低叹:

“公子莫嫌主公怯,今早市头已有人唱‘江北杨,江南沉,沈家楼船要改姓’了。”

江都,隋宫。

木匣在十月底送抵时,腐臭已渗透锦缎,弥漫在辉煌而空洞的大殿上。

内侍颤抖着打开,那狰狞可怖的景象让几名宫女险些当场晕厥。

隋炀帝杨广却在此刻爆发出许久未见的、近乎癫狂的活力。

他竟不顾恶臭,凑到近前,浑浊的双眼射出异样的光,拍手大笑:

“好!好一颗贼酋首级!杨爱卿真乃朕之卫霍!替朕出了这口恶气,荡平了不臣!”

陛下,宇文化及眼皮低垂,掩去眸中一丝冰冷的嘲讽。

虞世基、裴蕴等连忙趋奉:

“陛下圣明,天威所至,逆贼授首。”

“拟旨!再拟旨!”

杨广亢奋道,“加封燕王杨大毛为……为太尉!赐九锡!不……等等,九锡太重了,赐……赐天子旌旗!许其建天子仪仗!”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裴蕴硬着头皮出列:

“陛下,九旒金辂,旌旗宫悬,皆人臣极仪,近乎僭越,恐非……”

“你懂什么!”

杨广粗暴打断,脸上泛着病态的红晕,“如今四海汹汹,皆视朕为独夫!唯有杨爱卿,为朕征讨不臣,忠勇无双!”

“朕赐他天子仪仗,就是要让天下人都看看,忠于朕者,有何等殊荣!他便是朕在北方的化身!他的刀锋所指,便是朕的意志所向!”

这自欺欺人的逻辑让殿中一片死寂。

宇文化及嘴角微不可察地一撇,心中冷笑:

捧吧,捧得越高,将来摔得越粉身碎骨,正好为我宇文家除去一劲敌。

退朝后,萧瑀与裴蕴于偏殿相遇,相视唯有苦笑。

萧瑀忧道:

“裴公,陛下此举,无疑是授人以柄,养虎为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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