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一场大典,牵动河北的棋、长安的计与一个母亲的血脉秘密(2/2)
她本以为这只是段露水姻缘。
可当孩子出生,看着他一天天长大,眉眼越来越像那个男人时,她的心就乱了。
“夫人,”侍女小心翼翼,“还有一事……杨大毛登基时说了四句话,现在长安城里都在传。”
“什么话?”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红拂女怔住。
为生民立命……
她想起在雁门时,杨大毛对她说过的话:
“我这辈子,就想让跟着我的弟兄们,让天下百姓,能吃饱饭,穿暖衣,不用卖儿卖女。”
那时她觉得他在说大话。
可如今,他真成了皇帝,真说出了这样的话。
“德謇。”
她轻声唤道。
院中的孩子跑进来:
“娘!”
红拂女蹲下身,抚摸着儿子的脸。
这张脸,七分像她,三分像他。
若按立长的规矩——德謇比承业大两个月,该是长子。
可她不能说。
李靖待她不薄,虽常年在外,但俸禄全数寄回,从不过问府中事。
若知道德謇不是他的儿子……
“娘,你怎么哭了?”
李德謇伸出小手,擦去她脸上的泪。
“娘没哭。”
红拂女挤出一丝笑,“德謇,你想……见你爹爹吗?”
“爹爹不是在外打仗吗?”
“不是这个爹爹。”
红拂女声音极轻,“是另一个……很厉害很厉害的爹爹。”
李德謇歪着头:
“比爹爹还厉害吗?”
红拂女看着儿子天真的眼睛,那眉宇间的神采,与她深藏心底的那个身影重叠。
一股巨大的、混合着不甘、恐惧与野心的热流冲垮了她的心防。
她猛地将儿子搂进怀里,泪如雨下,仿佛要将所有委屈与秘密都哭出来。
“娘?”
孩子不知所措。
良久,她松开手,擦干眼泪,眼神却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与冰冷。
她抚摸着儿子的头,低声道:
“德謇,记住,你身上流着这天下最尊贵的血。有些东西,娘现在不能给你,但总有一天……娘会为你,争一个本该属于你的前程。”
四岁的孩子似懂非懂,却重重点头。
她不能说。
至少现在不能说。
可心里那个念头,却像野草一样疯长——她的儿子,本该是太子啊。
太原,郡守府。
李建成接到诏书时,正在批阅公文。
看到自己“归命侯”的封号,他苦笑一声。
“归命……归命于天,还是归命于杨大毛?”
长史韦挺在一旁低声道:
“殿下,至少……陛下给了体面。”
“陛下?”
李建成看向他,“你是说杨大毛,还是李世民?”
韦挺语塞。
是啊,现在有两个皇帝了。
一个在洛阳,国号大隋;
一个在长安,国号大唐。
而他这个曾经的李唐太子,如今是大隋的归命侯,镇守太原。
多么讽刺。
“元吉在雁门,封了安平侯。”
李建成放下诏书,“秀宁是皇后,承业是太子……我们李家,倒有一大半归了杨大毛。”
韦挺不知该如何接话。
李建成走到窗前,望着院中积雪:
“韦挺,你说我爹……现在在想什么?”
“太上皇他……”
“他一定很后悔吧。”
李建成笑了,笑容苦涩,“后悔没早点杀了我这个不肖子,后悔把江山交给李世民——结果呢?”
“女儿成了别人皇后,两个儿子在别人朝中为臣。”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
“可你知道吗?我竟觉得……这样也不错。”
韦挺愕然。
“至少,秀宁是皇后,承业是太子。至少,元吉还活着,还有爵位。至少……”
李建成转身,“杨大毛登基时说的那四句话,李世民打死都说不出来。”
他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李世民心里装的是江山,是功业,是超越秦皇汉武。
而杨大毛心里装的……好像是那些咱们曾经最瞧不起的泥腿子。
“准备一份贺礼吧。”
李建成道,“以太原郡守的名义,恭贺陛下登基。”
这一次,他说的“陛下”,是杨大毛。
雁门,安平侯府。
李元吉接到诏书时,正在院子里练刀。
听到自己被封为安平侯、授散骑常侍,他愣了一下,随即哈哈大笑。
“安平侯……安平安平,平安就好!”
他将诏书收起,继续练刀。
刀风呼啸,比往日更凌厉。
从长安齐王,到雁门囚徒,再到安平侯——这一路走来,他失去很多,也明白很多。
至少现在,他能光明正大地叫杨大毛一声“姐夫”,能看着外甥承业当太子,能活着,有尊严地活着。
这就够了。
世统元年正月初,天下格局骤变。
大隋新朝在洛阳宣告成立,皇帝杨大毛以“为生民立命”为誓,震动四方。
河北窦建德陷入两难,长安李世民决意东征,暗处的红拂女心怀秘密,各地的观望者开始重新掂量。
乱世棋局,进入终盘。
而杨大毛不知道的是,他登基时那四句话,正在以惊人的速度传遍大江南北。
田间老农在念叨“为生民立命”,寒门学子在抄写“为往圣继绝学”,甚至窦建德军中都有士卒私下议论:
“那个杨皇帝,好像真把咱们当人看。”
在关中某个偏僻村落,一名老塾师将偷偷抄来的“为天地立心”四句话,刻在了祠堂的侧柱上。
村中孩童不解,问他为何要刻反贼的话。
老塾师望着洛阳方向,喃喃道:
“这不是反贼的话,这是……人话。”
民心,这个乱世中最容易被忽略,却也最重要的东西,正如同地下奔涌的暗河,悄然汇集,等待破土而出,涤荡山河的那一刻。
春天的第一场雨,快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