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才是我的小月亮（2/2）

李逸乘笑了笑：“去检查货物固定情况，让大家轮流休息。”

他独自留在驾驶室，看着渐渐平静的海面。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道道光束，照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这景象美得令人窒息，他却感到一阵尖锐的孤独。

这种时刻，他总想分享给某个人。想告诉她海上的日出多么壮丽，风暴多么可怕又多么令人敬畏，想说自己终于理解了她说的一些话——

“有些雨是必须自己淋的。”

是的，就像这场暴风雨，他必须独自面对。没有人能为他掌舵，没有人能替他决定航向。爱情也是如此，你可以为一个人撑伞，却不能代替她行走雨中。

沈晚星，沈晚星，你一次次让我疯狂又心疼……

船在三天后抵达目的港。卸货需要两天时间，船员们轮流上岸休整。

李逸乘漫步在异国港口小镇的街道上，这里的建筑色彩鲜艳，空气中弥漫着香料和海鲜的味道。

在一家小餐馆里，他点了简单的餐食。邻桌是一对年轻情侣，女孩正笑着喂男孩吃什么东西，男孩假装嫌弃却满脸幸福。李逸乘移开视线，看向窗外。

街道对面有一家乐器行，橱窗里陈列着一架黑色钢琴。他突然想起，沈晚星婚后不久，他曾偶然在商场见过她一次。她挽着丈夫的手臂，微微笑着听对方说话。那一刻，李逸乘躲到了柱子后面，像个逃跑的旅人。

他没有上前打招呼，只是远远看着。沈晚星看起来很好，平静而温和。她的丈夫为她推开玻璃门，手轻轻搭在她背上。那个自然而亲密的动作，让李逸乘明白了一些事情：爱不仅是激烈的思念和痛苦的不舍，更是日常的呵护与陪伴。

而他，给不了她这种陪伴。他的天空太广阔，海洋太辽阔，心却太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却装不下平凡的相守。

回到船上那天晚上，李逸乘开始写一封永远不会寄出的信。

“晚星：

今天船停靠在马来西亚的一个小港口。我在街上看到你喜欢的书店，想起你。想起你纤细的手指在书本上跳跃，想起你低头时颈项的弧度，想起你看完书后总是先摆放整齐后再离开——你说这是对作者的尊重。

我换工作已经三年了。从天空到海洋，从飞行员到航海员。朋友们都说我疯了，只有我知道，我需要这种转变。在空中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无所不能，俯瞰众生。在海上，我感受到人类的渺小和自然的伟大。这种认知让我平静。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早点明白这个道理，我们的结局会不会不同？如果我早点放下那些所谓的‘抱负’，安于一份普通的工作，花更多时间陪你，我们现在会不会还在一起？

但人生没有如果，只有结果和后果。

我依然想念你，在每个雨季，每个星空清晰的夜晚，每次看到烟花绽放的瞬间。但我不再痛苦了。我接受了我们的故事有始有终，接受了十年缘分的说法，接受了你是那颗我曾仰望却终于失去的星。

你知道吗？航海教会我一件事：星星的位置会变，但导航的方法不变。我们可能再也找不到同一颗星，但依然可以凭借星辰确定方向。

你就是我的星辰，晚星。即使不再属于我，依然照亮过我生命的航线。

我很好，希望你也很好。”

李逸乘停下笔，望向窗外的港口灯火。远处有人放起小小的烟花，可能是某个庆祝活动。烟花上升，绽放，消散，如同所有短暂而美丽的事物。

他想，也许爱情就像这海上的旅程。有时风平浪静，有时暴风骤雨；有时看到美丽的岛屿却不能停靠，有时历经艰险终于抵达港湾。而有些人，注定只能在某一段航程中相伴。

起航前夜，李逸乘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十六岁的冬天，站在那条走廊上。这一次，他走向了哭泣的沈晚星，递上了纸巾。

“别哭了，”他听见自己说，“你身上没有味道，真的。是阳光晒过被子的味道，是书页的香气，是初雪般的干净。”

沈晚星抬起头，眼睛红肿，却慢慢停止了哭泣。

“你不怕同学们孤立你吗？李逸乘？”她问。

“我叫李逸乘。我不怕被孤立！”他说，“以后我坐你旁边好吗？我可以帮你赶走所有让你哭的人和事。”

梦里的沈晚星笑了，那是李逸乘记忆中最明亮的笑容。

醒来时，舱室外传来海鸥的叫声和港口作业的声响。李逸乘静静躺了一会儿，让梦境的余温慢慢消散。然后他起身，洗漱，换上制服，走向驾驶室。

新的一天，新的航程。

大副已经在那里检查仪表。“船长，所有货物装载完毕，可以随时起航。”

“好的，”李逸乘点头，“通知全体船员，一小时后出发。”

他走到海图前，规划着接下来的航线。从马来西亚到上海，需要穿越南海，经过台湾海峡。预计航程七天，如果天气良好的话。

“这次回去能休息多久？”大副问。

“两周吧。”李逸乘说，“打算回老家看看。”

“不错，是该多陪陪家人。”

家人。李逸乘想到父母日渐花白的头发，心中涌起愧疚。这些年来，他追逐着天空，漂泊在海洋，却很少停留在父母身边。也许下一个十年，他该学习如何停泊。

船缓缓驶离港口。李逸乘站在舰桥上，看着岸边的景色渐渐后退。港口的灯火在晨雾中模糊成一片暖黄的光晕，像是记忆中所有温暖却遥远的片段。

当陆地最终消失在海平线下，他回到驾驶室，在航海日志上写下日期和位置。然后，他打开一个上锁的抽屉，取出那封未寄出的信，轻轻放进一本厚重的航海手册中。

那里已经有许多类似的信，写给同一个人，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海域。这是他告别的方式，用文字将思念封存，然后继续航行。

“晚星啊，晚星。”他低声说，像念一句咒语，又像唱一首老歌的片段。

窗外，海天相接处泛起的光晕。新的一天开始了，海鸥追着船尾的浪花，远处有渔船撒开第一网。这个世界如此辽阔，生命如此漫长，而记忆如此顽固地停留在某些瞬间。

李逸乘深吸一口咸腥的海风，将思绪拉回当下。他还有船要指挥，有船员要负责，有航线要遵循。生活教会他，你可以怀念过去，但必须活在当下；你可以爱一个人很久，但不必让这份爱阻碍前行的脚步。

就像这艘船，无论经历过怎样的风暴，第二天依然要扬帆起航。

因为他终于明白，爱的最高境界确实是心疼——但不仅仅是心疼对方，也包括心疼那个深爱着的自己。要心疼到足够放手，足够继续生活，足够在失去后依然相信美好。

十六岁那年，他想递给沈晚星一张纸巾。二十六岁那年，他没能接住她落下的泪。现在他四十六岁，在茫茫大海上，终于学会了如何擦拭自己的眼睛，然后看向前方。

那里有新的港口，新的星空，新的旅程。

也许有一天，他会遇到另一颗星。也许不会。但无论如何，他都会继续航行，带着所有爱过和失去的痕迹，成为自己生命的船长。

因为这就是人生——我们都在时间的海洋上漂泊，寻找着属于自己的方向，承载着无法卸下的记忆，驶向未知的彼岸。

而每一次抬头看星，都是一次温柔的告别，和一次勇敢的开始。

用最清晰的脚印

踩在最泥泞的路上……

晚星说:

还好呀，还好你在我身边。

四舍五入的想你在蔓延，

书在读，电影在看，

烟花绽放的瞬间，

都会定格彼此的眼中，

我是你的小耳朵，

也是你的岛屿。

你来，我在。

你走，我在。

紫藤树下飘零的雨，

不是你的花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