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爱情的坟墓远比你寒冷(1/2)

两万日夜的墓志铭

李逸乘醒来的时候,口腔里还残留着薄荷牙膏的清凉味道,那是沈晚星惯用的牌子。他下意识地往身侧探去,指尖触及冰冷的被单褶皱,才猛然记起她已经消失了……

不,准确地说,是她死了。

窗帘缝隙透进惨白的晨光,李逸乘缓慢地坐起身,感觉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浴室镜子里的人憔悴得陌生,眼窝深陷,胡茬凌乱。他拧开水龙头,用冷水狠狠搓了几把脸,抬头时忽然看见镜边残留的一抹粉色——是沈晚星的口红印,干涸成暗褐色,像一道陈旧的伤疤。

他伸出手指,轻轻摩挲那印记,动作轻柔得像在触碰蝴蝶的翅膀。

“李逸乘,你连挤牙膏都只会挤中间!”记忆中沈晚星的声音脆生生地砸进耳膜,带着她特有的娇嗔与不满。那时的他会不耐烦地皱眉,将牙膏扔回洗漱台,转身离开浴室,留下她一个人在镜前生闷气。(李逸乘是特别乖的乖小孩,善良有童心,挤出的牙膏只有黄豆那么大,热爱生活,爱自己,也曾深深爱过沈晚星!)

现在,他小心翼翼地挤出一粒小黄豆牙膏,均匀地从尾部向前推进,就像她曾经无数次示范的那样。刷完牙,他甚至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嘴角僵硬地向上扯动,像一具提线木偶。

厨房里,冰箱上贴满了黄色的便利贴。第一张写着:“早餐必须吃,牛奶在第二层,面包在冷冻室需要加热两分钟。”李逸乘的手指划过那些已经卷边的纸角,想象着沈晚星踮着脚尖贴这些提醒时的模样——她总是够不到冰箱最上方,需要微微跳起才能贴平整。

微波炉发出“叮”的声响。李逸乘取出热好的牛奶,在餐桌前坐下。对面的椅子空荡荡的,杯盘干净得反光。他忽然想起沈晚星吃饭时有个奇怪的习惯:先吃菜,再吃肉,最后才吃主食。他说过她无数次,说她顺序不对,营养不均衡。

“要你管。”她总是这样回嘴,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狡黠的笑意。

李逸乘现在先吃完了盘中的蔬菜,然后是煎蛋,最后才咬了一口面包。顺序完美,营养均衡,他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出门前,他在玄关处停顿。鞋柜最上层放着一双粉色的家居拖鞋,毛茸茸的兔耳朵已经有些塌陷。沈晚星喜欢穿着这双鞋在屋里跑来跑去,毛绒鞋底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响。李逸乘曾抱怨那声音让他无法专心看书,她便噘着嘴,踮着脚尖走路,像个笨拙的芭蕾舞者。

如今,屋子里安静得可怕。李逸乘有时会故意重重踏步,制造出一些声响,然后在空荡的回音中感到更深的寂静。

他穿上外套,手指触到口袋里一个硬物。掏出来一看,是一枚银色的钥匙扣,上面刻着“星辰”两个字——那是沈晚星的名字。她总爱把自己的东西塞进他的口袋,说是这样他就不会忘记她。李逸乘当时觉得幼稚可笑,现在却下意识地握紧那冰冷的金属,指节泛白。

电梯里,邻居王太太牵着小狗进来,看到李逸乘时愣了一下,然后客气地点点头:“李先生,早啊。最近…还好吗?”

“还好,谢谢。”李逸乘机械地回答,目光落在小狗身上。那是只棕色的泰迪,和沈晚星一直想养的那只很像。她曾缠着他讨论养狗的事,从品种到名字,从狗粮到玩具,说了整整一个周末。

“太麻烦了,我们自己都照顾不好,还养狗?”李逸乘当时断然拒绝。

沈晚星的眼神黯淡下去,但很快又亮起来:“那我们可以先养一盆植物!仙人掌怎么样?它很好养的。”

后来他们确实养了一盆仙人掌,放在阳台上。李逸乘忘了浇水,等发现时,那株仙人掌已经干瘪发黄。沈晚星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将它扔掉,再也没提过养宠物的事。

公司里的日子如常推进。李逸乘对着电脑屏幕,处理着永远处理不完的邮件和报表。下午三点,他习惯性地看向手机——没有新消息。过去的每个工作日下午三点,沈晚星总会准时发来一条信息,内容五花八门:可能是路上看到的一只猫,可能是她午餐吃了什么,也可能是简单的“我想你了”。

李逸乘很少及时回复。有时是因为忙,有时是故意晾着她。他觉得她的信息太过频繁,像潮水一样将他包围,让他窒息。现在潮水退去,露出干涸的海床,他才发现自己早已习惯了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领导,这是需要您签字的文件。”助理小张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李逸乘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后签上名字。笔尖划过纸面时,他忽然想起沈晚星总说他签名太潦草。“你看,这个‘乘’字写得像‘乖’字。”她会指着他的签名笑,“李逸乖,多可爱的名字。”

他当时觉得无聊,现在却在签名时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将每一个笔画都写得清晰工整。小张接过文件,有些惊讶地看了一眼签名,什么也没说,安静地退了出去。

下班时下起了雨。李逸乘站在办公楼门口,看着雨幕中匆忙的行人和车辆。他没带伞,沈晚星曾在他的每个包里都放了折叠伞,但他总是拿出来,嫌占地方。

“你会淋雨的!”她气鼓鼓地把伞重新塞回去。

“一点雨而已,死不了人。”他不以为然。

如今,他确实没死,只是站在这里,看着雨水沿着屋檐滴落,计算着从这里跑到地铁站需要多少秒,会淋湿多少面积的衣服。

“李先生?”一个温柔的女声响起。是同部门的陈雨薇,撑着一把透明的雨伞,“你没带伞吗?我送你到地铁站吧。”

李逸乘本想拒绝,但看着她真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入雨中,伞下的空间狭小而微妙。陈雨薇身上有淡淡的栀子花香,和沈晚星常用的玫瑰香不同。李逸乘下意识地向旁边挪了一点。

“沈姐…她还好吗?”陈雨薇小心翼翼地问。公司里没人知道具体情况,只知道李逸乘的“心上人”很久没出现了。

李逸乘喉咙发紧,半晌才吐出两个字:“还好。”

他们沉默地走完剩下的路。在地铁站口,陈雨薇收起伞,微笑着说:“明天还会下雨,记得带伞。”

李逸乘点点头,转身走进地铁站。拥挤的人群将他裹挟向前,他随着人流刷卡、进站、等车。列车进站时带起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那一瞬间,他忽然想起沈晚星总抱怨他从不整理发型。“你看你的头发,像个鸟窝!”她会跳着脚试图帮他抚平翘起的发梢,而他会不耐烦地别开头。

现在,他每天早上都会仔细地用发胶固定每一根头发,将它们梳理得一丝不苟。但再也没有人跳着脚试图弄乱它们了。

回到家时,天已经全黑。李逸乘打开灯,空荡的客厅被冷白色的灯光填满。他脱下外套,机械地走向厨房准备晚餐。冰箱里食材不多,他拿出鸡蛋和西红柿,准备做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面——这是沈晚星教他的第一道菜。

“鸡蛋要先打散,油热了再下锅。”她握着他的手,引导他搅拌碗里的蛋液。她的手很小,很软,指尖微凉。李逸乘当时专注于锅里的油温,没有注意到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现在,他独自站在灶台前,将蛋液倒入锅中,“滋啦”一声,油花四溅。他翻炒的动作熟练而麻木,就像重复了千百次的仪式。面条在沸水中翻滚,他盯着那些上下浮动的白色曲线,忽然想起沈晚星吃面时总喜欢把面条卷在筷子上,绕成一个小团,然后一口吞下。

“这样吃才有味道。”她满足地眯起眼睛,像只偷腥成功的猫。

李逸乘学着她的样子,将面条卷在筷子上,送入口中。咸淡适中,火候正好,但他仍然尝不出味道。(其实,李逸乘做饭更好吃!)

饭后,他坐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亮起,壁纸是默认的蓝天白云。沈晚星曾强烈要求换成他们的合照,李逸乘以“影响工作”为由拒绝了。现在,他点开文件夹,找到一张两人的合影——是在海边拍的,沈晚星笑得灿烂,而他侧着脸,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然后设置为桌面壁纸。沈晚星的脸占据了大半个屏幕,笑容刺眼得让他想要移开视线,但他强迫自己看着,直到眼睛发酸。

夜深了,李逸乘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他伸手摸向床头柜,拿起一个药瓶。那是医生开的安眠药,瓶身上贴着用法用量。他倒出两粒,就着床头的水吞下。水是昨晚倒的,已经凉透。

药效慢慢上来,意识开始模糊。朦胧中,他感觉有人轻轻爬上床,在他身边躺下。熟悉的玫瑰香气萦绕鼻尖,一双手臂环住他的腰,温暖的身体贴着他的后背。

“晚安,李逸乘。”沈晚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如叹息。

他想转身抱住她,但身体沉重得无法动弹。他想说些什么,喉咙却发不出声音。只有眼泪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头。

第二天清晨,李逸乘在熟悉的薄荷味中醒来。他睁开眼,看到沈晚星正站在床边,穿着那件印有卡通兔子的睡衣,头发乱糟糟的,手里拿着挤好牙膏的牙刷。

“快起来,要迟到了。”她笑着催促,眼睛弯成月牙。

李逸乘坐起身,伸手去拉她,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体,触到一片虚无。沈晚星的身影如烟般消散,房间里只剩下他一个人,和镜子里憔悴的倒影。

他缓缓下床,走向浴室。镜边的口红印还在,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他挤牙膏,刷牙,洗脸,每一个动作都精确得像在执行程序。换衣服时,他选择了沈晚星最喜欢的那件蓝色衬衫——她总说这个颜色衬他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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