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卖起来了?埋起来吧!(1/2)

樱花落尽

凌晨四点的城市像一座巨大的坟墓。沈晚星盯着手机屏幕,指尖在“删除联系人”的选项上徘徊。窗外的路灯在晨雾中晕开一团团黄光,如同垂死者眼中的最后一点亮。

她删除了第一个名字:林薇薇。那个曾在她高烧四十度时跑遍半个城市为她买药的人。去年,林薇薇结婚了,沈晚星是伴娘,笑得比新娘还灿烂。直到上周,她在咖啡厅无意间听到邻桌聊天:“薇薇,你跟沈晚星还那么好吗?”“表面朋友啦,她那人太认真,相处起来累得慌。”

第二个名字:陈默。她暗恋了三年的学长。去年同学会,微醺的他在酒店走廊拉住她:“晚星,其实我一直喜欢你。”她花了整整半年相信这不是醉话。昨天,朋友圈刷到他晒出的钻戒,配文:“终于等到对的人。”底下共同好友的评论:“你俩不是去年才认识吗?”他回复:“有些人认识一天就抵过十年。”

第三个,第四个...手指机械地滑动、确认、删除。每删一个,心就空一块,像被精准切除的癌细胞,连带着周边的健康组织也一并剜去。

最后剩下的是工作群。部门四百五十六个人,她曾天真地以为她们是“战友”。三个月前公司竞聘主管,沈晚星准备了二十页的策划案,熬夜改了七稿。竞聘前夜,组长李姐温柔地说:“晚星,你把策划发我看看,明天帮你美言几句。”第二天,站在台上的李姐展示的策划案,核心部分与她的如出一辙。台下,其他同事低头回避她的目光。

删除。全部删除。

手机通讯录从387人骤减至11人:父母、姨妈、三个快递电话、两家外卖、物业、以及一个她从未拨打过的心理援助热线。

窗外的天空开始泛出笑脸。沈晚星起身倒了杯水,手在抖,水洒了一半。镜子里的人双眼红肿,头发凌乱,睡衣领口被泪水浸湿又风干,留下盐渍的轮廓。她才三十八岁,眼神却像八十三岁。

她想起上个月参加的三场婚礼。每场都让她重新相信一次爱情。大学室友苏苏嫁给了高中同学,两人异地八年终成眷属;表姐三十七岁遇到真命天子,婚礼上两人哭得像个孩子;甚至同事闪婚,说“遇到了就知道是对的人”。

婚礼上,沈晚星总是鼓掌最用力、笑容最灿烂的那个。她真心为每一对新人高兴,仿佛他们的幸福能像光一样,照亮她心中某些暗淡的角落。

但回家的路总是太长。地铁车厢里,新婚夫妇依偎着分享耳机;街头巷尾,老夫妻牵手买菜;甚至手机推送都是“相信爱情”的鸡汤文。每次参加完婚礼,她都会给几个朋友发消息:“今天又被感动到了!我们也要幸福啊!”开始还收到热情回复,渐渐地,回复越来越简短,最后只剩表情包,或干脆没有回音。

昨晚,从第三场婚礼回家的出租车上,她给林薇薇发信息:“又参加了一场婚礼,新娘捧花直接给了我,你说这是不是预兆?”

消息显示已读。没有回复。

她打了电话。响了三声被挂断。

她不死心,又打了两个。最后收到一条消息:“晚星,我在忙。你总是这样情绪化,让人很累。”

沈晚星盯着那句话,直到屏幕自动熄灭。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默默递来一包纸巾。她才发现自己已泪流满面。

到家后,她逐一拨打那些以为坚固的联系。父母的电话在忙音;前同事说“在带孩子改天聊”;大学闺蜜说“我明天要早起开会”;连最近认识、相谈甚欢的读书会朋友也说“不太方便”。

凌晨三点,她翻遍微信通讯录,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那一刻她明白了:她不是有朋友却不想打扰,而是根本没有可以打扰的朋友。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割裂她苍白的脸。沈晚星打开笔记本电脑,文档里存着她写了一半的小说《又》。

第十二章,女主角终于认清现实,决定不再信任任何人。她原本觉得这个转折太极端,现在却觉得贴切得可怕。

她继续写道:

“沈晚星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情绪反扑了。她在凌晨四点删除了好多好多人。删除吧,天天关心别人,别人拿着这份关心换它一次次心碎...”

打字的手停住了。这不是小说,是自白。她惊恐地发现,自己已经分不清虚构与现实。小说中的沈晚星是她又不是她,是她的影子、她的恐惧、她的预言。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

“星星,昨晚怎么打那么多电话?我跟你爸看电视剧没听见。有什么事吗?”

沈晚星盯着那行字,指尖冰凉。她想说“妈妈,我快撑不住了”,想说自己如何在一夜间失去对所有人的信任,想说她觉得自己像个笑话。但最终她回复:“没事,按错了。你们早点休息。”

“那就好。”

她闭上眼睛:“好。”

又一个要删除的联系人,在添加之前就已经预定了结局。

门铃响了。沈晚星从猫眼看出去,是对门邻居老太太,端着一盘饺子。她犹豫了三秒,还是开了门。

“小沈啊,我包多了,给你送点。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老太太姓周,独居,子女在国外。沈晚星搬来时帮她搬过几次重物,从此周奶奶时不时会送些吃的来。

“没事,周奶奶,就是没睡好。”沈晚星接过饺子,热腾腾的蒸汽熏得她想哭。

“年轻人别总熬夜。有事要跟人说,憋着伤身。”周奶奶拍拍她的手,眼神里有种沈晚星许久未见的真诚关切。

关上门,沈晚星端着饺子站在玄关,眼泪终于决堤。为什么陌生人的一点善意,比那些所谓亲密的人给予的更多?

她坐回电脑前,继续写:

“三班的同学们,你们的结局很好。你们的十二班少年很好。至于女主角神经病沈晚星,还和二十一年的结局一样。被真心朋友背叛,被真心的朋友背叛,被一颗真心撕裂。”

这是她小学时的真实经历。三年级时,她被最好的朋友冤枉偷了铅笔盒,全班孤立她。老师没有调查就让她道歉。她哭着说“不是我”,没有人信。二十一年后,同样的剧情换了演员,重新上演。

成年人的背叛更加精致。没有直白的诬陷,只有渐行渐远的疏离;没有公开的指责,只有背后的议论;没有明确的拒绝,只有已读不回。

中午,沈晚星强迫自己出门。阳光刺眼,街道喧嚣,每个人都行色匆匆,仿佛都有明确的目的地。她走进常去的咖啡馆,点了杯美式,坐在角落。

隔壁桌是一对闺蜜,分享一块蛋糕,头凑在一起看手机,不时爆发出笑声。斜对面是一对情侣,女孩靠在男孩肩上,男孩温柔地撩开她额前的碎发。

沈晚星移开目光,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跳出邮箱提醒:公司hr发来会议通知,关于“团队建设与信任培养”。她冷笑一声,关掉。

“请问这里有人吗?”一个男声问道。

沈晚星抬头,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浅灰色毛衣,手里拿着一本书。

“没有。”她简短回答,重新盯回屏幕。

男人坐下,点了单,开始看书。沈晚星余光瞥见书名:《人的局限性》。她心头一动,差点问“好看吗”,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开口就是建立联系,建立联系就是埋下伤害的种子。

她的手机震动,是新的微信好友请求:“你好,我是张阿姨介绍的陈航。”

沈晚星盯着那个陌生的头像——一张在海边的背影照。她通过了请求,几乎是同时,对方发来消息:“你好,沈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标准开场白。她可以预见接下来的流程:交换基本信息,约时间见面,客套地吃饭,然后要么对方失去兴趣,要么她发现自己无法假装热情。

“你好。”她回复。

“听张阿姨说你很优秀,在出版社工作?”

“是的。”

“我也喜欢看书,最近在看...”

沈晚星没有继续回复。她关掉微信,继续写小说。这一次,她让女主角做出了决定:

“她再也不相信任何人了,男人的嘴,同事的情,闺蜜的情~原本参加了三场婚礼,她又相信爱情了。马上回家的路上,她又像狗皮膏药一样,所有人拒绝拒绝她的微信来电,算了吧……”

写到这里,她感到一阵窒息。不是修辞手法,是真的呼吸困难。她抓住胸口,大口吸气,咖啡馆的背景音乐变得尖锐刺耳。邻桌的男人注意到了她的异常。

“你没事吧?”他问。

沈晚星摇头,却说不出话。

男人迅速起身,向店员要了杯水,轻轻放在她面前。“慢慢呼吸,看着我的手指。”他竖起食指,缓缓移动,“跟着它的节奏,吸气,呼气。”

沈晚星照做了。几分钟后,呼吸逐渐平稳。

“焦虑发作?”男人轻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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